李妍明白了,是张铮找到他们的。
她了然点头,追问道:“我晌午去见了从于田国回来的张铮,准备问他‘帐中没’这种毒是怎么回事。他不肯说,硬说自己有西域朋友,非要让那些朋友过来找我,还要得你和曹切的同意,才肯告诉我那毒药到底是怎么个东西,什么方法能中毒。”
李妍向使团颔首一笑,再看向沈寒舟:“哎,你正好在,帮我问问啊。”
沈寒舟一手负在身后,目光望着她:“问不了。”
他断然拒绝。
“为何?”李妍大惊,“乔七命故弄玄虚就算了,怎么你和张铮也都这样啊?”
沈寒舟抿嘴,片刻后叹息摇头:“不是不问,我们叫‘帐中没’,对方不一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叫法不同,问不到的。”
李妍愣了下。
她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个理。
“……那不对啊,张铮专门说了,他们知道。”
“他骗你。”
李妍不死心:“那你能不能讲讲那个暴毙的症状,说不定把症状告知后,他们就能对上那个毒药呢?”
沈寒舟没说话,他思量片刻,又看向几位使者,以西域话问道:“要留下吃晚饭么?”
一旁,林建安表情精彩纷呈。
他慌忙抬手捂嘴,肩头猛颤,赶紧走出屋子。
西域使团也被问懵了,诧异片刻,就见人人都摇头:“不了,我们留在这给你们添麻烦。”
沈寒舟若有所思地点头,长长叹了口气。
他转身看着李妍,无奈道:“看来是真不知道。”
李妍没多想,心中暗自咂嘴,觉得张铮真是翅膀硬了,居然骗她。
林建安不知去哪里干了什么,回来的时候面庞通红,泪眼汪汪的,时不时打嗝。
他拿着帕子捂着嘴,连声轻咳,一句话断了好几次,说了好久才讲清楚。
“那就有劳林大人照顾使团了。”沈寒舟确实拿出了一副主人模样,将众人护送到楼外,目送他们离开。
至此,他才有空回头看向李妍:“你很好奇那个‘帐中没’?”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李妍眨眨眼:“既然要破案,就必须得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东西啊。”
沈寒舟站在原地,他想了又想:“这样,明日我再去帮你问问,你莫要自己去打听。”
“为什么?”李妍不解。
“……我想吃桃花酥。”他温声道。
李妍一滞。
海西楼前高挂着两只灯笼,昏黄的光落在沈寒舟的白衣上,将他衬托得更是虚弱。
“你好久没给我做过桃花酥了,我想吃红豆和芝麻馅的。等你做好了,我应该也问回来了,犯不着再去到处打听。”
他垂眸望着李妍,委屈巴巴,像是小狗。
李妍心头一紧。
哎呀,那张脸,超然出尘、清风朗月、高山白雪,配上那么一副神情,再以极尽温柔的声音当头而下,这对李妍简直是当头一棍。
她几乎是下意识点头,应了声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居然会被美色误导,实是丢人,“哎呀”一声,转身就走。
沈寒舟站在海西楼门口,望着她越走越远,脸上的神情渐渐恢复如常。
他抬起头,看着海西楼的匾额,瞧着一旁飞龙商行的金印,目光越发深沉。
竟然是兄妹。
他心中憋闷,手掌一把握成了拳头。
那天饭后,李妍一个人在月下练剑。
沈寒舟倚靠着窗,手里握着女宅账目,自上而下的望着她挥剑的身影。
世间最远的距离便是如此。
本以为是烙在心头的人,却忽然发现,是永远都得不到的存在。
思及如此,他手里的账册仿佛变成了奇怪的文字,半点都看不进去。
皓月当空,星河万里,天下之大无所惧,独这一方安宁,最抚人心。
李妍如人剑合一,剑在手中,状似游龙,由是剑神得见也要甘拜下风。
琴声蹲起,悠悠扬扬。
李妍望一眼二楼窗口,沈寒舟跨坐其上,膝上长琴铮铮作响。
他即兴一曲,目光却始终落在李妍身上。
随着她的剑气柔和而柔和,凛冽而凛冽。
李妍忽然想起李清风曾说过的话。
世上最好的相遇,就是你写字时他研墨,你做饭时他洗碗。
是喝酒的时候,有人为你满杯。
是舞剑的夜里,有人为你谱曲。
是恰到好处的距离,是余生漫漫,人在归途。
是所行皆有人陪伴,是所思皆有人回应。
如当下,如现在,她在月下,他在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