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兴州坐在木头轮椅上,他惊魂未定,看着从马车里爬起来,振了下衣袖,泰然自若的沈寒舟。
“这怎么回事?”他回头接过刚刚拔下来的长针,“好家伙,这东西和老曹做的暗器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沈寒舟点头,望向李妍追过去的方向。
想起承东和刘水身上的伤,他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我的人也追过去了。”彭兴州转过车身,仍然打量着眼前的长针,“咱们进去说,站在这不安全。”
等在门口显然没有意义,还徒增风险。
沈寒舟点头,他踩着木凳从车上下来,跟着彭兴州往府里走去。
彭兴州选的小巷子,行人稀少,阳光却很好。
盛夏时节,知了声声阵阵,院子里百花齐放。
穿过一条长回廊,彭兴州停在湖边的凉亭前:“她找我追查那些石头时,我还挺奇怪,千门居然会找到我们帮忙。”
一旁管家端着一壶茶,捧着一碟绿豆糕,轻轻放在桌上。
沈寒舟的目光望着那管家,身长七尺,身形十分儒雅,但却是个光头带刀的。
再这样的院子里出现,多少让他有点懵。
彭兴州背对着他,自顾自从怀中拿出册子:“别说,这活可真是登天的难度。我们盗门几百人追了两天两夜,可算是弄清楚了。”
他下颚微扬:“喏,就这一本册子,要我老命了。”
微风轻扬衣角,彭兴州仍旧抱着手炉,盖着一张薄毯子。
和几月前相见时不同,他此刻意气风发,带一顶莲花发冠,笑容和煦很多。
沈寒舟接过册子,却有几分为难。
他心不定,一直在担心李妍,翻开之后满眼都是“李妍”。
彭兴州似乎瞧出来他的担忧,开解道:“不用太担心,李妍的武功担得起‘天下第一’四个字。”
道理沈寒舟都懂,但他仍旧放心不下:“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彭兴州“啊”一声,“没错,李妍便是人外之人,天外之天。”
沈寒舟蹙眉,感觉两个人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颇为无力。
“我知你看不进去,那就听我说说就好。”彭兴州咧嘴笑了,“竟也有让我提点沈账房的一天,何等扬眉吐气!”
话音刚落,就听沈寒舟冷言:“用不着。”
他低头翻了几页,神情越发肃然。
“后面和前面差不多,也都是这几个去向。”他笑眯眯道。
湖边晌午并不炎热,时不时有凉爽的微风吹过。
沈寒舟头上系着发带,轻垂耳下。
他坐在凉亭里,诧异道:“当真?”
“啧!”彭兴州手指指着他面前的册子,无语,“你要这么说,那就是质疑我们盗门的专业了,这东西我没必要骗你们不是?再说了,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去处,就是转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黑市罢了。”
确实是转了一个大圈子。
册子上记载的四五百盒“西域圣石”,是从女宅的大坑里被挖出来之后,由三辆马车,以及两艘小船,分别走路路和水路两道,西出阳关,北上京城,南下扬州。
“做得挺真,拉车的,行船的,一眼看过去都是胡人,与我们大不一样。”彭兴州道,“尤其是最终回到青州的那辆马车,还刻意在青州城外转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在后半夜入黑市。驾车人直接住在酒肆里,演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来。”
也就是说,女宅的石头不是用金子换来的,而是换金子的。
“西域圣石这东西,我原本听过,本来是说的于田国出产的和田玉,那个东西确实价值连城,好玉难求。只是不知道后面怎么就传着传着,成了天山以西,更遥远的黑石头了。”彭兴州打开桌上一个小盒子,拿出当中一块黑石头,捏在手中把玩片刻,“就这东西,我们柳河镇小溪水里一下午能摸出来几大箱子,说是圣石,居然还真有人买账。”
“他们把这些石头从地下挖出来,然后当成价值连城的东西去售卖,只是为了银子?”沈寒舟蹙眉,这事情超越他理解的范围。
平日里,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愚蠢,更不可能付诸行动。
人都不傻,银子难赚,绝非一句虚言。
要把别人兜里的银子掏给自己,难于上青天。
可是这块小小的普通黑石头,却做到了。
“这事情,你得问李妍。”彭兴州哈哈一笑,“咱们都是看热闹,只能猜测一下,她是专业的。”
沈寒舟不解。
“啊……你不理解也正常。”彭兴州举着手里的石头,“千门李氏,那可是天下所有骗子和奸商的祖师爷。这石头怎么从一文不值变成价值连城,咱们想不明白,李妍绝对门清。”
他话还没说完,肩头便多了一把带血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