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葭跪倒在地,磕头,久久不起身。“臣女谢恩,成婚一事但凭皇后娘娘作主,但葭儿有一心愿未了,望娘娘成全。”
皇后眼中丝丝诧异,她上前,抚住胡葭的肩膀,“若本宫能替葭儿完成心愿,定当竭尽所能。”
“娘娘,葭儿想在成婚前,再去一趟南楚。”胡葭的声音低柔,但有着不可质疑的坚定。
“南楚?”皇后微微蹙眉,南楚与大炎向来面和心不和,常凛生前,南楚忌惮定国公及其将士的威名,不敢造次。
十多年前,圣上为保两国边境安宁,将刚满七岁的四皇子禇煜送到南楚作质子,换得两国和平。
“皇后娘娘明鉴,”胡葭再次垂首,“葭儿跟随外祖父戍边多年,回到大炎之前,与外祖父长居南楚,葭儿只想在成婚前回去看一眼。”
未等皇后回答,胡葭再次叩首,“望陛下、娘娘成全。”
“先起身罢。”皇后抚起胡葭,“此事,本宫须得同陛下商议商议再做定夺。”
胡葭和邱慎宁从永寿宫出来,神策门的马车在等着二人。此时,一辆富丽的马车从左侧而来。
车帘被掀开,胡葭后退两步,躲在邱慎宁身后。
马车上下来的男子,束着发,一袭青色长袍,身姿秀端。胡葭知道此人便是安宁王世子禇炫,陛下与她赐婚之人。
邱慎宁上马车,低声道:“表妹,回相府吧。”
胡葭应声,与自己将来的夫君擦身而过。其实嫁与不嫁,嫁与何人,对胡葭来说都无异。她只想再回一次南楚,再看一眼与外祖父一同居住的旧房子,或许还能再见到儿时的栗子弟弟。
“表小姐,表小姐?”春桃丢下帕子,轻轻按住胡葭的手臂,她惊呼起来,胡葭的身体还是很烫,且一直在床上翻来翻去。
“表妹怎么了?”邱慎宁进来房间,抬手让春桃避开,亲自上前,探了探胡葭的额头。
“还未退热?”邱慎宁回头,狠狠地瞪着春桃,“你是如何照顾表妹的,这都一夜过去,为何还是如此?”
春桃紧抿着嘴,跪倒在地,“二小姐息怒,表小姐的热症时断时续,婢子按照大夫要求,时时用温水擦拭,却无多大成效。”
“二小姐,”邱慎宁的贴身婢女急急忙从外面进来,“大公子传话,皇后派了御医前来替表小姐看诊。”
“快去请。”邱慎宁起身,愁眉不展,胡葭眼下是被陛下赐婚,作为女方娘家,此事关系到相府的荣耀。
京郊无故走水,胡葭被烧伤,有心之人定会拿此事大作文章。自从五城兵马指挥司的火丁将胡葭救回来之后,京城之中便传开,相府表小姐遭遇天火,容貌被毁。
邱慎宁心知:皇后派御医前来,明为看诊,实为探视胡葭身体状况。若真如传言所讲,胡葭容貌被毁,她与安宁王世子成婚一事,极大可能胎死腹中。
来者是太医院院判孙至琦,他朝邱慎宁作礼,便将药箱放到床边,胡葭左脸的皮肤开始泛白,有溃烂之迹。
孙至琦仔细替胡葭把完脉,又拿出一把小刀,在烛火上过一遍。
“孙太医,您这是要?”邱慎宁用手绢掩住口鼻,诧异问道。
孙至琦瞥了她一眼,“祛除腐肉,方能生肌。”
“这?”邱慎宁起身,“我暂且回避半刻。”
邱慎宁见不得这血腥场面,她起身,扶着贴身女婢,离开胡葭的房间。
孙至琦又朝春桃道,“你且按住表小姐的双脚,刀祛腐肉,疼痛甚是难耐。”
春桃赶紧坐在床边,按照孙至琦所言,抓住胡葭的双脚。
此时,胡葭慢慢睁开眼,她干涸的嘴唇轻轻嚅动,“孙太医尽管放手一治,我乃定国公之后,断不会被皮肉之痛所吓。”
孙至琦眼中透着敬佩之意,十七岁的小姑娘,真不愧为定国公常凛亲孙,无所畏惧、意志坚定。
身后的年轻男子像是孙至琦的学生,他蹲下身,抓住胡葭的双手,像是在给她注入力量。胡葭隐隐听见几个字,“抓住我的手。”
孙至琦拿起小刀,从烧伤边缘开始,替胡葭割去溃烂的腐肉。激烈的痛感传来,胡葭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地掐入年轻男子的手背。
男子一直温柔地注视着胡葭,手背已经被她掐出血迹,他也丝毫不在意。孙至琦刀法精湛,祛除腐肉过后,便将浸满药汁的棉布敷在胡葭的脸颊。
“多谢孙太医。”胡葭的声音颤抖不已。
孙至琦摆手,起身,擦了把汗,“表小姐当为女中豪杰,老夫行医数十载,未见过哪个女子有如此定力与气魄。”
“只不过,表小姐脸颊的烧伤,恐难以治愈。”孙至琦无不遗憾。
“孙太医此话何意?”春桃抬起头,看着二人,难以治愈,那胡葭岂不是要顶着被烧毁的面容,了此一生?
“孙太医所言,葭儿明白。”胡葭尽力扯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