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此刻的白芝妙太过可怜,那双含泪的眸子里被泪意侵蚀的雾蒙蒙一片,抬眼瞧人时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成惘之本是倍觉疲累的时候,况且他手腕处还有伤,也不好再奔波劳走。
“秀安,扶着姑娘去床榻上安睡。”成惘之冷声吩咐了秀安一句,自己便宿在了罗汉榻上。
白芝妙能低声下气地挽留成惘之宿在倚雪阁里已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勇气,再不能往前更进一步。
她是白家嫡女,是高傲又清贵的世家贵女,有自己的坚持与骄傲。
以色侍人这样的事,她不愿意做。
“世子爷好生安歇。”白芝妙朝成惘之福了福身后,便走进了内寝。
成惘之则躺在罗汉榻上囫囵了一夜。
长夜漫漫,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总是掠过林氏透着惨白的面容。
好在他惦记着明早还要去鹰前司当值,便也只能将这点紊乱的心绪往下压。
与此同时的别云阁。
正屋内灯火通明,林容婉身上笼着条厚重的墨狐皮大氅,此刻正端坐在扶手椅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彩蝶和采薇。
外头刮起了呼啸的风声。
净许悄然走进正屋,俯身在林容婉耳畔说:“世子爷宿在了倚雪阁。”
意料之中的回答。
林容婉掩起眸中的淡淡失落,只笑道:“爷的手腕还伤着,去备些药材,明日赶在爷出府前送去倚雪阁。”
净许应下。
净灵与锦绣二人约莫是瞧出了林容婉的伤心,便笑着道:“爷心里还是有夫人,夫人不要灰心。”
跪在冰冷石砖上的采薇和彩蝶身子微微发着抖,不知晓林容婉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漫长的沉默之后,采薇再难克制心中的惧意,便悄悄地抬起眸子来打量了林容婉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她瞧清楚了林容婉面容里毫不遮掩的怨毒。
她是个容色温婉又妍丽的女子,可此刻却用盛着恨意的眸子注视着采薇和彩蝶,仿佛是从罗刹地狱里归来的恶鬼一般,下一瞬就要将她们拆吞入腹。
采薇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愈发害怕,当下便红着眼朝林容婉磕了个头。
“夫人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林容婉勾唇一笑,嘴角染着几分戏谑:“你们何错之有?”
她明明只是沉默着打量采薇和彩蝶,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这两个丫鬟便有心虚的缘故主动开了口。
采薇哽咽着道:“奴婢不敢为白姑娘通传,扰了夫人和世子爷的清净。还让世子爷在夜深之时赶去了倚雪阁,连累夫人独守空闺。”
净灵、净许和锦绣三个丫鬟俱都恶狠狠地瞪着她。
只有林容婉轻轻淡淡地朝她瞥了一眼,并笑道:“还有呢?”
这下轮到采薇不知所措,她既答不出话来,一旁的彩蝶更是慌乱得不知所以,好半晌只敢朝林容婉磕头谢罪。
林容婉见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丫鬟分明还包藏祸心,便笑着对锦绣说:“昨日太太说任我处置爷的丫鬟,如意已走,采薇和彩蝶似乎也不该留在成国公府里。”
她的威胁如沉重的山石般压在采薇和彩蝶的心口。
若是被赶出了成国公府,以她们的出身和见识,又该去何处寻这般轻省又体面的差事?
彩蝶先开口认了错:“夫人,奴婢们本是不愿意为白姑娘通传消息。可她告诉我们,早晚有一日她会成为爷的正妻。我们若是不听从他的吩咐,将来便会被赶出成国公府。”
“她是这么说的?”林容婉饶有兴致地笑笑,那双透亮的杏眸正死死地盯着采薇和彩蝶不放。
自始至终,林容婉都是一副温婉含笑的娴静模样,可她越是淡然和煦,采薇和彩蝶心里就越是发毛。
就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越是安宁,越是让人心生惧意。
更何况她们心里明白这位夫人手段狠厉,碾死她们便如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是,夫人。奴婢们不敢欺瞒您。”
林容婉没想到白芝妙心里还藏着这般痴心妄想。
她被冠上了罪臣之女的名头,连做个贵妾都是奢望,竟还想从自己手里夺去正妻的位置?
“她还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林容婉敛起笑意,肃容问道。
采薇一字一句地答道:“白姑娘还说……还说将来会让奴婢们做世子爷的通房丫鬟。”
她说话的嗓音越来越轻,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念头有多厚颜无耻。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林容婉并没有出声奚落她与彩蝶。
而是板正着脸问:“你们是想做爷的通房丫鬟?”
成惘之生的英俊挺武,出身又这般清贵无双,年纪轻轻便是三品武官。成国公府上下哪个丫鬟不想做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