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谢卿雪自昨晚袒露心声起,便有意无意地唤云喜到跟前来,候在一侧当一位奉茶丫头。
自上次的马球场上喝过她做的点茶之后,对那味道便念念不忘,看向她,温柔道:“云喜,不如给大家尝一尝出自你手的点茶。”
云喜环视在场的三位爷,都是一副庄敬肃穆之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去到茶具旁,开始做起来。
她做她的,他们说他们的。
其中,谢卿雪收到了一封秘密信函,信上说代王和魏国公府的王循王公子,一同来了殷都,昨日就已经到了。
沈书羡打趣说道:“这代王跟王循一个秉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代王三十好几,也不年轻了,至今还未娶妻,莫不是怕娶了个悍妻,到时候想去花楼饮酒也只能想想而已。”
谢如晦淡淡地说道:“别看我这个叔叔极好女色,他……若想做成一件事,谁也拦不住。”
“自我记性起,他骄奢淫逸,声色犬马的名声早就在勋贵世家里传开了。”沈书羡问道,“十七,何出此言?”
谢如晦扬唇,“在我很小的时候,路过父亲的书房,听到他在里面和父亲的对话,他说过一句话,他的智能不逊于四哥,他的德量不低于太子。那时他的声音洪亮,又带着愤愤不平的怨气。”
谢卿雪闻言,笑了笑道:“你口中的他,变成今日这副样子,也能理解。”
“不,我们的理解太浅层了。”谢如晦脸色微暗,“一个人是复杂的,他之所以被众人诟病,他亦无所谓,因为……他知道时势造英雄,英雄很难造时势。”
谢卿雪内心咯噔,放缓了口气,道:“十七,不要再说了,六王叔的选择或许在世人眼中是极其败家,但在他眼中是一剂麻木痛感的良药。”
谢如晦嗯了一声,转移话题,“今晚我和云喜继续去香醉阁,再探一二,尽量能从清倌儿林霜口中得知,关于张权的更多消息。”
谢卿雪皱眉,反驳道:“不可,云喜不能去。”
“十二哥……”意识到自己叫错,忙改口道,“十二爷,奴家昨晚也是跟十七爷出去,若今晚奴家不在,会让人生疑。”
谢卿雪道:“你昨儿去的时候,是一身男儿装,普通人能瞒得过去,那张权呢?张权可不傻,一眼能看出你是女儿身。”
云喜的心头淌过一阵寒意,静默了半晌,说道:“他昨晚……也没说什么,应该发现不了。”
谢卿雪又道:“嗬!能当上茶马司的人,精得很!”
他说完这句话时,云喜猛地低下头,自顾自地继续做茶,她知道谢卿雪只差直白的说她,脑子愚蠢!
索性不再多说什么,忙活着手上的活计,给三位爷,各奉上一杯茶。
递给谢卿雪时,不小心碰到他手,他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滑过,如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只见茶水沿着杯口倾洒而出,溅了他一身,墨青色的衣袍濡染了一大片。
云喜跪下身子,纤弱的身躯瑟瑟发抖,忙磕头,颤着音色说道:“奴家不是故意的,望十二爷恕罪!”
谢卿雪眸光微闪,屈尊向前,忙道:“云儿妹妹,你不用如此。”
此话一出,云喜大惊失色,身体微微一僵,头着地,不敢起身,亦不敢去看谢如晦的脸色。
沈书羡嗅到豆点大的房内,弥漫着寒冷之气,他拿眼睃了一下谢如晦,发现他的脸沉得比墨汁还黑,额头冷汗滚滚,兀自咽了咽唾津,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不想见到这场兄弟之间暗搓搓的较量当中。
霎时,屋内陷入一时沉寂。
“嗬!”谢如晦眼眸漆黑,轻笑一声,“十二,我们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
还云儿妹妹,云儿妹妹的叫。
他自己都没这般亲昵地叫过,偏叫自己的堂哥给叫了去!
谢卿雪说道:“此话……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十年前的九王之乱,我遗落民间,是云喜在山林里救了我,我原想带她入宫,但那时风波未平,只好不辞而别,他日有缘再会,我必带她入宫,报答救命之恩。”
“十二,报答救命之恩有很多种,为何要选择带她入宫。”谢如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将胸腔的怒气压下,冷冷道,“不管她现在处境如何,她是不会跟你入宫的。”
谢卿雪骤然蹙起眉峰,眸光微暗,“十七,你怎么敢断定她不肯。”
谢如晦沉吟道:“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她是我满意的近身婢女,日后我还要……”
云喜听着,脸色一青一红,她打断男人想要往下说的话,“十二爷,燕王府对奴家有养育之恩,奴家是不会离开燕王府,更不会离开十七爷。”
谢卿雪不看屋内的另外两个人,只定定地看着云喜,乌黑的眼眸似一把利刃,势要将她层层剥开。
他善捕捉人的微表情,看见云喜睫毛轻颤,脸色焦灼,心底怕是提吊着,生怕惹到谢如晦不高兴,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