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轻微的脑震荡。”
医生在门外解释,“各项指标都没问题,不过病人有些营养不良,要多在饮食上注意,有必要的话,可以继续住院观察几天,我们会再做一些其他检查。”
芸香的声音相比之下,显得很焦急,“但是她醒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好像发不出声音一样!”
“这个……”医生沉吟片刻,“短暂的冲击可能会造成这方面的影响,一般休养一到两周就可以恢复。她的伤势还不至于损伤语言中枢,如果一直不开口,建议去神经内科做个检查。”
“这是什么意思?”
“……”
门扉轻轻扣上,讨论的声音变得模糊。
简渊靠着病床旁边的白墙,手里捧着本《济慈诗选》,安静地翻过一页,他好像不急着确认她是失语症,还是单纯的不想跟他说话。
窗外是医院外面的香樟树,枝繁叶茂,一路生长到窗户旁边。
微风沙沙擦过枝叶。
沉默的对峙被芸香重新推开门打断,应星星坐在床上,面前的营养餐一口没动。
芸香一进门,就感觉到空气中仿佛织了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将人网入其中,不得动弹。就连窗外摇曳的树叶,也在因压缩的空气而战栗。
她走到应星星面前,“您不吃饭吗?”
应星星当然不会回答,事实上,自从她醒来已经过去三天,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个字。
“医生说您应该好好吃饭。”芸香接着劝。
应星星好像泡在深海里,屏蔽了外界的信号,不管是谁跟她说话、说什么都没有用。芸香无意间撞见少爷试图与她对话,每一句都吓得她心惊胆战。
芸香不知道简渊当时有没有发现门后的自己,他什么也没表示。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了一眼站在墙边的人。
似乎察觉到了不能说出口、和不敢说出口的排斥,简渊合上书,抬步往外走去,带走了满室诡异的沉寂气氛。
芸香松了口气,在营养餐旁边搁下一颗水果糖,“那你要不要吃糖?”
关上门的前一刻,简渊看见她伸出手,葱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在阳光下剥开花花绿绿的糖纸。
他低头哂笑,轻轻合上房门。
病房门口的走廊安静空旷,地板反射的白炽灯拖长了影子。
他在门边站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凝成一座雕像。
直到医院不远处的学校传来下课的铃声,轻快的旋律穿过喧闹走廊、空荡的教室、鼓风的窗帘,流淌过岁月的痕迹,渐渐熄灭,又在记忆中复响。
“哥哥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长得真好看,为什么老是生病?”
“我很忙的,忙着给朋友过生日,收到了好多礼物,哥哥你呢,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要去旅游啦,会给你寄信的!”
……
《致爱丽丝》的曲调逐渐破碎,仿佛被从中间生硬地切割,残响在空气中回荡,灰暗的图书室内,光线从门缝中透进来。
有人推开门,踏着轻快的步伐,旋律依稀如初。
“哇,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是学长啊!”
“学长,暑假我要去度假啦,会给你寄信的!”
“已经跟别人约好了,今天没空复习。”
“学长最近不来学校了吗?还好我最近也比较忙!”
投射在地面上影子,孤零零地延长到久经岁月腐朽的梦魇里,他站在原地,脑海里突兀闪过她剥开糖纸的画面。
半晌后,目光穿过光线中起伏不安的尘埃,恍惚笑了一下。
他好像永远也无法拥有她。
就算拿走她的一切,折断所有后路,她的心,依旧不会放过任何可以逃离的机会。
……
“啊。”
芸香张着嘴,试图引导应星星发出声音,“跟着我试一试,啊——”
应星星非常配合,张开嘴,努力地模仿她的发声,但是声带像被层层堵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空气中无声地张合。
“好了,没事没事。”芸香勉强地安慰她,看上去有些难过的样子,“你在这里无不无聊啊?我给你带了游戏机还有手机……”
城南私人疗养院,外围是一片开阔的草坪,碧草如茵,像舒适柔软的毯子铺就而成。
从半空中俯视,疗养院的俯瞰图更类似于高尔夫球场,从门外到主建筑,途经漫长的车道,私密性极强,因此病人多数非富即贵。
应星星在这里接受治疗。
“我给你下载了一些社交软件,你有没有想联系的人?”芸香打开手机,因为是新办理的号码,通讯列表里空荡荡的,“医生建议你多跟人沟通呢,打字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