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梳妆了。”棂窗前几个丫鬟围着,端着脂粉的,盘发簪花的,整理衣裳的,各司其职。
女子任由这些小丫头们摆弄,小鸡啄米似的头点着,眼下有些青黑。
领头的贴身婢女见状小声道“娘子别担忧,上了白妆便好了。”听的人却不甚在意,拿起镜台上的掩扇,对着飞鸟菱花铜镜轻轻扇了扇。
“娘子,今日是娘子的大喜之日,夫人早早地派了张妈妈在屋外守着,切记勿要坏了规矩。”这扇子可不能这样用,只是她家娘子人长得好,瓷玉一般的人儿,做什么都养眼。
青厢从小没了娘亲,叔父在乔家伙房里谋差事,婶婶是乔家夫人的陪嫁丫鬟,她便也跟着入了乔府,得夫人信任,将她指到乔寻的屋里做事,两人一起长大,不像主仆,倒似姐妹,要不是今日特殊,她定是最惯着乔寻的。
她口中的张妈妈便是自己的婶婶,为人严苛,豆腐心刀子嘴,平日里就连青厢也少不得三天两头的被叫去敲打说教。“要是她知道小姐昨日夜里又......不说上半个时辰怕是难消停。”青厢边叮嘱着自家小娘子,一边给几个小丫头使眼色。
“前厅都忙成什么样儿了,青厢姐姐莫要担心,张妈妈在门口站了不到两炷香边被叫走了,只管让咱们娘子...容光焕发?”乔寻性子不是个沉稳的,连带着院子里的丫鬟也个个是人精,说话的丫头个子不高,人小小一个,话说的却伶俐,又叫另外两个小的好好的守住门。
“小鱼这么聪明,娘子我不赏些什么都过不去了。”乔寻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唇上刚染的口脂晕开了些,更衬得她面容娇艳。
“小鱼,你还是将你那些新炭笔带上吧。”青厢也被这小孩儿逗笑,听她这用词,娘子怕不是又要赏她写上几篇大字。
“我...我们也有礼赠娘子。”几个小丫鬟你看我我看你,窗边坐着的女人上了妆,明明是整日礼都能见着的自家小娘子,不知怎么几个毛丫头们这时候却害羞起来了。
“哦?我的小乖乖们给娘子我备了什么礼,快拿来瞧瞧。”乔寻是高门贵女,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她还有个兄长十几岁就上了战场,齐家本只是商贾人家,如今却也仗着儿子的功名在朝中变的炙手可热。
【小乖乖?你是不着急的】
【急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甚至她从看到那两座无字碑时,就有了预感,唯一在许茗仪意料之外的是,今天似乎是‘她’成婚的日子。
几个丫鬟从木匣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块杂色的绢布。“我们没绣好。”小鱼将手指藏在身后,声音有些低落,不敢抬起头看乔寻。
绢布是拼起来的,用了好多块手帕子,色彩排的挺好,有些洗的皱皱的,针脚绵密的被缝成一张,很干净,还绣了纹样,像漠北那边进来的稀罕货。
“先...圭?”这几个小鬼神神秘秘的捣鼓了几个月,说要给样子准备礼物,连青厢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礼,惹得她们总往外头跑。
女子顿在原地,这具身体猝然不再受许茗仪控制,像一场排练好的木偶戏,外头天光正亮,半敞着的雕花松木窗棂,毫无破绽的开幕,连衔接也不需要,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乔寻。
“像照搬你的嘛。”许茗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浮二对话,也是在这样的情境里。
“再看看。”阿素能确定的是许茗仪的身体没跟着进来,这一点倒是符合,只是这乔寻的面容......
“三分像我。”许茗仪从这具身体里醒来,便是坐在镜台前,要说像在哪里,大约是眼睛,乔寻的五官大气,即使懒懒的笑着,也很具攻击性,但她偏生了一张鹅蛋脸,只丹凤眼里的情绪流转,就多了两分妩媚。
许茗仪的眼睛圆,配她自己的小圆脸倒也合适,按柯慕儿的话说,清粥小菜的,颇惹人爱,如今出现在乔寻这张脸上,说不上突兀,多了些灵动,少了些贵气,叫人不知如何评价。
“她在参照,用的也不是灵气。”暂且把它定义成幻阵的话,可以将乔寻排除,她不是阵眼。
“你是说,设阵人并不了解乔寻。”许茗仪的灵体投入和本来的人物产生了融合,说明这个幻阵的运转并不稳定。
“你在月停城见到的扇河她们也都是灵体,所以除了不能像我或殷函孟那样制定或修正规则,无法改变已定的时间事件的行进之外,她们的行动非常灵活,对话也很自由。”阿素画的大型幻阵,又是以神之心为阵眼,才能达到这种程度,相当于将成千上万人的灵体统一转入平行小世界。
“符楼是按照你的记忆搭建的?”
“不止我一个人。”
如果只按照阿素的记忆重现,就不会像许茗仪感受的那样真实,她乘马车去符楼的路上,大到那些以符楼为中心环绕的大街小巷,小到修士手里用来惩罚妖族的鞭绳,都没能让许茗仪察觉到异常,那是血淋淋的经历造就的,也就格外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