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听闻展柔因春闱一案被禁足于府上后,崔仪如一时便似着了火般要去宫里替展柔求情。
上一年的腿伤原是将养三个月便能好的,只是去岁冬日寒气湿重,离了车撵后调养的不彻底,故而便落了疾,阴寒天气里最是难过。
戚照慈远远看着他于三月凉风里拄着木拐一步一步地行。
鹅卵石与木拐触碰时的“咯咯”声印在风中刺耳的疼。
管家在一旁见崔仪如额间已渗了汗,面色也有些不好,心里虽着急,可见戚照慈只冷眼看着,也不敢上前去,只得团团打转,不知如何是好。
“让他走。今日他若能凭着自己出了府,日后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再不阻拦。”
崔仪如一时只专注于面前的路,虽则脑海间不断重复着戚照慈方才那句“若你今日出了戚府,我戚照慈便与你恩断义绝”,可脚上却是未有片刻犹疑。
他以为戚照慈只是一时气话,待她消了气便会来找自己,可这许多时候,行了这好一段路,她都没有跟上来,于是他停了步,转身去看她。
她依旧立于廊下,看着他的方向,只是脸上无半分表情。
他与戚照慈相识这许多年,他从未见她有过如今日一般的神情,也从未见她如今日一般……隐忍。
阿慈从来都是热烈的,热烈的直接,不掺半分假情假意。
可今日,她却如此一般隐忍自己的情绪。
忽觉寒风入了骨,心上一痛。
他不敢看她,只转过身,低头去看自己的双腿。
落马并非意外,驳职也并非因那弹劾的奏本,至于典礼之差更非礼部之失。
一切皆不过是位高者随手一拂,便将那位卑者拂落入尘罢了。
从前尚为礼部主事时,他都与芥子无异,如今便是入了宫又能如何。何况能不能进宫,能不能见到陛下又是另说。
他缓缓收紧握在木拐上的手,转回她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她行去。
不知为何,前一眼她还在廊下,后一眼她便已在身前。
“阿慈,对不起。”
他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只低着头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只是等了许久却都没有动静,他便小心抬头去看,却见面前女子已是泪眼盈盈。
他抬手想要替她拭泪,却被她紧紧抱住。
她哭得厉害,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一边哭还要一边打他的背。
“崔仪如你这个混蛋!”
“崔仪如,若你今日真出了这个门,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崔仪如,你当真不要我了么?”
最后这一句,很轻很轻,轻到只有他才能听见。
他用心呵护的朱槿,今日却零落于倾盆之雨。
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
他被这一句问得怔了一怔,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怎么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忽然,他觉得身前温热一霎散尽,戚照慈依旧哭得梨花带雨,抽泣道:“你真的不想要我了。”说着便要跑开,却在转身的一刹那被身后那人拉住。
崔仪如握着她的手,结巴了好半天才终说出一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戚照慈虽已消了气,却依旧没给崔仪如好脸色,只抽出手向他道:“崔仪如,若我有一日遭遇不测,恐怕连你最后一句话都听不上,就要魂归西天了。”
“不会的,戚照慈会长命百岁。”
戚照慈“噗嗤”笑出了声:“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得说出这般话来,而且我也不想活的那么久,很难想象变成老太婆后会是什么样子,一定会很孤独吧。所以只要尽了此生之兴,我便满足了。哪怕今日纵心,明日赴死,我也愿意。”
“不管怎样,你喜欢就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我就多活些时日好了,不然陆判若见你是因我白白送了命,我可是要遭大罪的。”
“方才是谁用那‘读书人’的名头来笑话我,如今自己倒是说的一点也不难为情。”
戚家小姐很熟练地拧了拧某人的耳朵,直教某人疼得不停求饶。
“好了好了。瞧你那手都红成了什么样子,今日本小姐大发慈悲,饶你一回。”
“在下谢过姑娘。”
“说正经的。”戚照慈正了正颜色,十分认真道,“我可以替你去看看她。”
崔仪如与展柔共事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十分敬重她。春闱之案爆发时,他便断然不信展柔会与此事有关联。故而如今此案又被翻出,他便知展柔定是落了他人之陷。
崔仪如点点头:“好。”
戚照慈清楚记得,那一日绯云下的女子如水柔柔,似水盈盈,同那满枝淡桃相映,分外好看。
“清棠顾念同僚之情,托我来看望大人,万望大人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