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子里,邵姨娘少有的愁眉苦脸,身边的丫鬟嬷嬷也劝不了,只能一个个都修了闭口禅。这会钟善从正院回来,见了女儿也才勉强变得平和一些。
“姨娘怎么不高兴了。”
做庶女的总是比旁人多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就算不如钟良心窍多,可钟善也能看出亲娘脸上的端倪。这会儿不着急吃点心,凑过去关切的问询。
邵姨娘虽然家穷,可那会儿到底也比一些泥脚人家要好些,有亲兄弟,在家里也算是过得舒心,待到长成,又被钟夫人挑选聘入府中做了有身份的姨娘,入府一年一举夺男生下儿子,就更没有叫她操心的事情。分明只和钱姨娘差了两岁,可两人如今站在一块,那还得是邵氏显得年轻。
所以这会儿,难得看邵氏眼中黯淡,身边人没有不着急的。
邵氏也不好直白的告诉女儿娘家的事儿,自进了钟府站稳脚跟,娘家也随之水涨船高,更别提她生下儿子的时候,钟老夫人高兴之余还送给了她大几十亩的良田,如今都是孝敬父母的大头。有了闲钱才好叫子侄辈念书做学问,但凡有个功名在身,也能称一句耕读人家。
只是父母去后,兄嫂弟媳们总归还是不同的,年关的时候借着年礼的由头也送了不少银钱和东西,可在他们看来,远不如钟府里的荣华富贵,感激之心有,却估摸着也不多。
昨儿个给门房递了话想进府里拜见并送一些时令玩意,很是不凑巧遇上了府中有客人,正院里索性直接叫人引着到了她这儿来说话,虽只是小坐一会,可透出了叫四姐儿骨血回流的意思。
要是钟夫人没提那结亲的人选,兴许邵氏还会考虑考虑,可不论是有才能的学子,还是王家的旁支,皆远胜于娘家还没读出个结果的侄子,能过好日子,谁还不为女儿多打算呢。
“无妨,就是丁点烦心事罢。”
她瞧着眼前的女儿,只觉得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吴嬷嬷给端来了一碗早上来不及用的奶皮子,索性撇开那些,只专心哄着人把东西喝了下去。
“过些日子,二姐姐和硕哥儿要去探望大姐姐,也不知我能不能去。”
硬着头皮把不喜欢的奶皮子用完了,钟善用蜜水漱了漱口,随后歪在母亲身边,小声咕哝着。过年这几个月也不上课,也不出门,可把人给憋坏了。年纪小的孩子总是向往外头的世界的,没被过多打压的脾性,还保留了许多天真。
“要是能去也好。”
邵氏还惦记着王家旁□□个结亲人选,只盼着能早点尘埃落定,她也不必为了娘家人的心思烦心。
母女俩又说了些亲密话,不足以为外人道。到了用晚膳的功夫,丫鬟珍珠云珠拿了新衣裳过来叫换了,又给重新洗脸净面梳头,才同姨娘告别,往正院过去。
晚宴上男丁女眷并不同桌,钟老爷带着小儿子招待起表侄子,里头还有一桌坐了钟夫人带了三个女儿。钟老爷饭前很是考教了一番,心下对比起钟繁的学业,也只能叹息到底不如人家的麒麟子来的扎实。好在一个女婿半个儿,思及此又恢复了满意的态度,在席上还特地同他多用了几杯。
饭后两桌人才坐到一起,又说了会子话。
“扬州府学风盛行,要是不着急回去,叫繁哥儿带你四处走一走,也好同府内学子切磋一番。”
钟老爷吃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话。
钟夫人睇一眼,仿佛在提醒丈夫这次邀人过来并不是为了游学这个明面上的名头。两夫妻眼神交汇,隐晦的交流了讯息。
“我的好老爷,可宽容宽容他们年轻人,眼下桃梨杏花遍地,倒不如叫他们去瞧瞧看看,才不负这春光。”
钟硕本来都是同姐姐坐在一处,这会儿为了待客陪着表哥近座,随着母亲的话题往下开口。
“前头才听人说栖灵寺的杏花开得好,还有灵龟衔花的奇景。”
“真有那么奇妙么。”
钟善眼睛亮晶晶的望过去,似乎被引起了十足的兴趣。
钟惠本来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亲娘投过来的视线像是带着刺一样,叫人坐都坐不住。
“栖灵寺的香火也旺盛,去走走也好。”
她干巴巴的吐露出一句来,回望母亲的眼神可怜极了,得了个不甚满意的笑脸,又只能转回来,却恰对上何家表哥富有兴味的注视,不由的瑟缩了下,如羞涩般的挪开。
三两句过后,钟夫人就这么定下了去寺庙上香赏景的行程,该说不说,这几乎已经是明摆着给两个小年轻提供相处的机会,哪怕就是钟善都看明白了几分。好在是几个孩子都去的,还有钟夫人一道,说出去也不碍什么。
只可怜了钟惠,颇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摸摸鼻尖,垂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