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气还算不上炎热,忙活了半下午的安信天出了一身汗,挂在上半身的丝丝汗珠在阳光下透明的发亮。
当他把树干扛到肩上时,立马感受到一股恶寒袭来。
这份冰凉的感觉他太熟悉了,是尸体,而且是没死多久的尸体。
生物的尸体是冰凉的,但它给活人的感觉和非生物的给予的冰凉完全不一样。
它可不是刺激皮肤与肌肉的寒意,而是透进脊骨,深入神经的寒意,令人直冒冷汗。
安信天没走多久,开始觉得口干舌燥,脑门上的汗珠已经分不清是太阳晒的还是肩上这个奇怪的东西催生的。
眼睛有些发花,但他没有舍弃手中的木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强撑着精神,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安爷啊,过来坐会儿歇歇吧。”
听到这话,他也不管是谁喊的,立马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他放下树干,坐上对方递来的凳子,接过一碗凉水,一口气喝干,回了些神后,才认清对方——村里的一个寡妇。
这寡妇叫什么,安信天不知道,只知道姓张。两人之间没有交集,也就她男人杨杨卫平死的时候,棺材是他打造的,但那时候也是由族长杨军宝出面联系的,从定棺材,到交棺材,再到后面的封棺钉都没见过她。
她的存在还是从村里的飘荡的闲言碎语中得知的。
杨卫平生前是村里的光棍,三十多岁了还没娶到媳妇,常挨别人笑话,后来他离开村子,在外面讨了两年生活后,带了个女人回村。
这个女人就是张氏,她是哪里人,不知道,反正来的时候,浓厚的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杨卫平在别人问的时候,说是自由恋爱跟来的,但大家不这样想,一个老男人,又不是小青年,长的不咋样还没钱,有哪个恋爱资本吗?
是花钱买的,是拐的,众说纷纭。后来有人发现张氏一个人在村口打转,好像在慌慌张张的找什么,别人以为她人生地不熟,迷路了,于是给送回家去。
刚送到家后,杨卫平就把门一栓,将张氏一顿暴打,骂骂咧咧好长一段时间。据此之后,这女人的来历更加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日子没过两年,杨卫平帮村里人盖房时,上房梁那天的中午,主人家请工人们吃饭,他喝多了酒。下午干活时,他负责拉住梁边,手软脚轻的从脚手架掉下来,大梁立刻失衡,顺着方向掉下来,把脑袋砸开花了。
连抢救都没必要了,工友直接找了破席,卷吧卷吧抬到家中置办丧事。
杨卫平死后,谈论的声音就更大了些,有人说他拐女人不道德才死的,也有人说是盖房的那家位置不好,在西墙上开了窗,冒犯西山导致的,杨卫平只是替死鬼罢了。
总之人已经死了,说什么的都有,也不会有人再管了。
安信天听说的只有这些,但张氏为什么没有住在原本的家中,反而到北田附近盖了个草屋生活,这就不知道了。
张氏又递来一碗水,眼睛故意不看他,在他喝水的时候,又盯着他,安信天放下碗时,她又避开。
躲躲闪闪的令安信天好不自在,他直接开口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张氏不答,但是点点头,抿了下嘴唇,好像是做出重大决定时,问道:“您能发发善心施舍我一具棺材吗?”
安信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回答:“行的啊。我那有现成品,也可以现做,只是你给谁用啊?”
张氏低下头:“给我准备的。”
安信天有些奇怪,看对方模样,应该也就是四十五左右吧,面色也不像是有病患,那么早要干嘛?
他笑了笑:“这种事没必要备那么早,到时候我现做也来的及。”
张氏叹了口气:“嗯,您答应了就行。”
安信天没打算久留,起身告知还有工作要忙,告辞后,扛起木头往家走。
回到家后,他把木头放在院子里的背荫处,拴上大门,拿起斧头,锯子,铁凿,锉刀对着树干一阵忙活。
先用斧头劈下树皮,然后用锯子锯掉一些多余的木头,顺着腿骨用铁凿一点一点的往外撬,再精细的地方就用锉刀慢慢磨。
忙到傍晚,才把弄出大致轮廓,还有不少埋在树干里。
他扔下工具,到村口的小卖店,拿出了两毛钱放在柜面上,然后拿起座机电话拨了个号码。
电话一阵忙音后,传来声音:“喂,谁啊?”
安信天立马回答:“小六子,是我。”
电话的另一头又问:“老大啊,有事找我吗?”
安信天激动的说:“你啥时候有空啊,哥给你看个稀奇东西。”
“我今天正好休班,现在就过去。”说完,对方就挂掉了电话。
安信天放下听筒,将两毛钱往前推给老板,收钱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子,她将两毛钱又推回来说:“现在一个电话是三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