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月走进静心堂,见公公侯恂正坐在条案旁看书。常安月道了万福,道:“爹,孩儿常氏有事禀告。”
侯恂眼睛抬也没抬,道:“说吧。”
常安月道:“今日春晓从草园回府,说郎中诊断说吴氏已经有三个月身孕,媳妇觉得这是侯家的喜事,怕您还不知道,我是过来向您道喜的。”
侯恂抬起眼来,眯缝着看向常安月,道:“道喜?道什么喜?”
常安月道:“媳妇无能,一直不能给侯家添续香火。但今日听说吴氏已经有孕,咱侯家也算有后了!”
侯恂把书放在条案上。“今天老许已经向我通报过此事。朝宗已经去金陵三个月,他此去不仅是去烧香拜佛,还是要为明年秋闱做准备。我倒奇了,我儿朝宗三个月不在归德,她吴氏是哪里借的种呢?”
此话已经点明,侯恂认为李香君怀孕之事有诈,要么李香君是无中生有,以怀孕为幌子想回侯府,要么就是她行为不端,从外面“借”了野种。
常安月脸上一红。“朝宗外出三个月,吴氏有喜也三月多,时间倒还对得上。”
“对得上?你道我为何把她赶出侯家?那日出的翡翠轩盗贼之事,恐怕不是粮米之盗,可能是偷香之贼!”侯恂虽然一直对那天的盗贼之事将信将疑,但他内心其实极为反感的是李香君“秦淮八艳”的风流往事。他在金陵访友时,听说儿子侯方域娶回的是当年“人尽可夫的青楼娼妓”,就觉着自己的老脸没处安放。金陵那些日子,他见到昔日的门生和往日同朝为官的同僚,总觉着他们在有意无意地在背后里讥笑他。为了顾及自己和侯家的面子,他没有把听说的传言告诉给其他家人,但现在这个李香君却说什么怀上了孩子,这肯定是为返回侯府施的苦肉计。
“常氏,侯家确实希望能有人能的接续香火,但不明不白地给别人家养孩子,这可不行。”
“爹,这吴氏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媳妇观察,确实是个本分人儿。您怀疑吴氏与那盗贼有染,媳妇万不肯信。再说,这郎中诊断吴氏有喜,如果真是咱家的后代,咱们不理不睬,岂不是让自己的子孙受苦?有个三长两短,您岂不后悔莫及?我看这样,先把吴氏接回府,等朝宗回来再做定夺。”
“你虽通情达理,我却自有安排。将这吴氏逐出侯门,我意已决,不会收回。接她回府,我看谁敢?”
常氏没想到侯恂对李香君如此反感,一时被噎住,无法回话。她转念一想,还是得把侯方域搬出来说服公公。
“爹,朝宗走的时候,叮嘱媳妇照看好老小家人,出了盗贼的事,我也有责任。但如果因此把吴氏赶出家门,何况她还有身孕,朝宗回来,肯定会埋怨我这管家的媳妇。要不,再让小厮去趟金陵,让朝宗尽快回来?”
侯恂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道:“朝宗前日托人带回家书一封,说他正在专心准备考试,家中事务让我处理。吴氏之事,我没有告诉他,不要因为这个女人影响了他秋闱应试。对于读书人来说,没有事业功名,终不是结果。你让春晓暂回草园吧。另备些油米鸡蛋,让她一并带回去。”
常安月看侯恂执意不允,只好悻悻而出。原本春晓要第二日下午返回草园,突然城外佃户传来消息,说清兵把草园附近村庄数百亩地圈占了,草园附近的农家住户也被划入旗籍。侯家担心家产被收,连忙派人去县衙打探情况。县衙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说南下一支镶白满人原来驻扎在草园附近,突然得上方指令,圈占了草园附近“荒地”数百亩,作为满人族产,虽然已经接到不少住民告官,但清廷已经颁布过圈地令,这回圈地指令据说又来自当朝皇亲,县衙无能为力,只能让被圈占田地的地主农户认倒霉,赶紧自谋生路。
常安月知道了这个消息,赶紧再次禀告侯恂圈地之事,侯恂这才同意让常安月和春晓一起去转移李香君。但明令不得接她回侯府,只能接至侯家在城内另一处产业。又逢天降大雪,常安月和春晓只好等昱日雪停才到草园,却被两名亲兵在院中拦住。
李香君听说公公侯恂这样绝情,心里惨然,又听说朝宗一时半会不能回家,自己不能回侯府安养,心里更是难过,不由得流下泪来。
常安月压低声音,好奇问道:“这院里的官兵为何在咱家设岗?”
李香君不知如何解释即将被迫去北京,用手帕拭泪道:“这清兵忒也霸道,咱家这地说征就被征了。连同这地上的住户人家,都一并入他们的籍。我正想如何才能摆脱这些官兵人等。姐姐你们可算来了,一定要救我回去。”
常安月叹道:“唉,改朝换代,地被圈走,我们侯家认了,但要把侯家少奶奶也掳去入籍,那不是强抢民女?哪朝哪代也没有这样的王法!春晓,收拾好东西,咱们走,回家去!”
春晓忙把几个包袱家当收拾好,和常安月、李香君一起拎着走出门。
门口的亲兵伸手拦住,问李香君道:“请问主子这是要去哪?”
李香君冷冷回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