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听到门帘一响,多尼走进房里。多尼见李香君正在对着菜谱发呆,怕李香君起身行礼,快走两步。“坐着别动。我这两天公差在身,一直无法分身看你。怎么今天感觉好些么?”
李香君忙叫春晓备茶,“殿下不必总牵挂着我。我今天感觉还好,脚步不那么虚了。你可还好?”
多尼坐定,凝视着李香君,见她花容失色,元气消减,眼神虽然沉定,但仍有些许哀怨。
“我最近因你中毒受伤,一直安不下心来,晚上常常难以入睡。想到你受到连累,心里十分难过。”
“殿下不必,我已经想开,事至于此,不是我们难过就可以解决得了的。不如正视,查找因由。我正在审视那日餐饮,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不知是在什么环节上出了问题。”
“董得全仍在查办此案。但我想,在堂堂睿王府里,竟然出现后庭之内用毒之,这真是耸人听闻。如果是这样,连摄政王家的饮食都没有确保,遑论他人安全。所以我必要查个清楚。”
李香君感激地笑笑没说话,但心里想,这个男人虽然是异族,但用情确实很真挚。敢爱敢恨敢发怒,有时天真得像个孩子,而有时却成熟得像个可靠的丈夫。李香君已经察觉,多尼对她的感觉在一步步升温,对她的依赖感不断增强,可能是因为多尼自小就恋母,对一个能给他出主意,而且知书达礼的女人,有了一种超越利益的温情,而李香君心里对多尼了感觉也有些复杂。从开始的憎恨,到被真情所感,再到同情和怜悯。她对多尼内心因为各自所处阵营对立,所以一直在抗拒。但是如果让她帮汉人加害多尼,她肯定也不会答应。
李香君自豆蔻之年,就一直有人追求,又因自幼被教习了琴棋书画等艺技,在秦淮河畔也是广受追捧。所以,当多尼对她关爱有加时,她更多地是感到慰籍和温暖,尤其是她又沦落到一个十分为难的境地时,但却一直没有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那天,她中毒昏迷的过程中,她仿佛听到一个人一直在呼唤她,用温暖的手握住自己无助的手,而醒来发现声音和手都来自多尼,因此她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让她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她不想承认,她对这个异族男子悄悄产生了异样情愫。
多尼起身走到窗前书床旁,指着桌上李香君在天香阁得到的那朵莲花,“你也喜欢莲花?我小时曾经特别爱吃莲藕,但关外不很多。阿玛后来去江南打仗,从南方送来一些莲藕、莲蓬和莲花。我那时小,不知莲藕上面长的花是莲花,因为没想到那么黑魆魆的莲藕竟会长成那么端正、洁净的花朵。后来,乳娘告诉我,有些物事可能出身低微贫贱,但是最终却会成为让人喜欢的东西。所以不要让我看不起旗里贫贱的族人,也不要因为他人没有出生贵族家庭,就小看他人。”
李香君点头,“殿下的乳母还是有些见识的。汉家学者曾经写过《爱莲说》,就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灈青莲而不妖’。我也是一直以莲花自比。”
“香君,你自比莲花真是再合适不过。虽然你不是出于淤泥。”
李香君心中一紧,她以前是秦淮河青楼的头牌,在汉人眼中,青楼就是卖笑的场所,伶人歌伎就是沉沦于那里的淤泥之中。在汉人的眼光里,一个青楼女子无论如何有才情,也会被人耻笑,所以才有公公侯恂将她赶出家门的事情发生。
“殿下有所不知,香君以前曾经沦落在金陵秦淮河畔,是一名青楼女子,后来从良嫁给夫家。其实,我确实是生于淤泥污垢之处。”李香君沉静地看着多尼,脸上没有一点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