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君听了笑道:
“什么是‘盐凯子’?”
“就是从徽州过来扬州做生意的盐商,这些盐商仗着有几个臭钱,整天玩花姑娘、听曲取乐,我们本地人都叫他们‘盐凯子’!”
说到扬州盐商,李香君自是知道。她当年在金陵秦淮河的媚香楼时,经常有扬州盐商到她那里喝酒听曲,很多人财大气粗,都是财主做派。所以听孙冉说这家锦镜楼是盐商所开,她立刻明白这里肯定是达官贵人和往来豪商的销金之所。
一刻功夫,那店小二引着一个中年女子从楼上款款而至。那女子走到李香君面前,面如桃花,笑意盎然,
“哟,小宝儿说这二位姨娘要进店吃饭?真是不巧,今天我家店里有贵客,今日接待不了。”
李香君问道:
“您是锦镜阁老板?”
那女人咯咯笑道:
“我家老板在楼上陪客人,没时间下楼。今天啊,几位请回吧。”说着这女人给店小二使个眼色,转身就走。
李香君脸色一寒,高声道:
“你们这样做生意,拒客不接,不怕被人砸了场子么?”
那女人转过身来,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位姨娘,我告诉你了,今天本店有贵客,不接待叫花子,怎么着?你还想硬闯吗?”
李香君想想算了,道:
“那好吧,我明日再来。”
不料那女子冷笑一声:
“明日也不接待!你们这样的叫花子,奶奶我见多了,少来锦镜阁闹事,你也不问问这店是谁开的?”
这话一下激怒了李香君,回头叫上孙冉和春晓,大步迈入锦镜阁的大门。
那女子见李香君硬闯进门,气得上前拦阻,早被孙冉一搡,推到一旁。那店小二也过来拉扯,和孙冉扭打起来。
喧闹中,只听楼板急响,一圆脸中年男子出现在楼梯的尽头向楼梯下喊道:
“花姨,怎么回事?如此吵闹,惊扰了同知大人!”
那中年女子冲过来喊道:
“这三个人不走,还要硬闯进店!”
那男子几步下楼,厉声对李香君三人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快走快走,不然我喊人了!”
李香君气得脸色煞白,怒声道:
“你这店家太也无礼,做生意看人下菜碟!你有贵客,我们就不是贵客了?”
那男子冷笑道:
“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不知道盐运司同知何大人在楼上!”
“什么同知,我不认识!”李香君从怀中拿出一张名帖,摔在那男子身上,“我们也不是叫花子。”
那张名帖是在宿州过夜时,凤阳提督石士贤给李香君的。石士贤平息了住店纠纷后,为了巴结豫亲王的“家眷”,告诉李香君在江南省如果遇到官家的麻烦,不需展示豫亲王的随身令牌,怕吓坏了地方的小官,只须将他的名帖出示,地方官就会买帐。其实,石士贤也希望李香君能拿着这名帖给多尼看到,显示他对李香君加予了关照。李香君便随手将名帖揣到了身上,没想到在锦镜阁又见到有人以官大压人,才把这名帖掏了出来。
那圆脸男人迎着灯光扫了一下,脸色微变,忙转身上楼。过了一会,只听楼梯响处,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和那圆脸男人一起急步下楼。
那身穿官服的男子满脸谄笑,拱着手走到李香君面前,躬身道: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下官何钦拜见夫人!”
看到此景,把刚刚还在怒目而视的花姨和店小二吓了一大跳,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一身材娇小的华服少妇,竟然把老板的重要贵客直接从宴席上“请”了过来,而且对这女子卑恭至极。
孙冉也是目瞪口呆,不知这新来扬州的净目使是什么来头,竟然让本地大官俯首贴耳。
李香君冷冷道:
“你是何人?”
何钦躬着身子,低头道:
“在下两淮盐运司同知何钦。”
“何大人,我们今天来锦镜阁吃饭,打扰了您这位贵客,向您赔不是了!”
何钦一听李香君在说气话,哪里敢应。石士贤位至凤阳提督,位居正一品,节制江南淮北地方,是当地极有实权的军方大员,而且石士贤有个女儿入宫做了贵人,与当朝皇上也是亲戚,所以连江南省总督也要给石士贤极大的面子。
何钦满脸陪笑道:
“夫人拿着石大人的名帖,我们哪里敢说是贵客?您才是贵客!您才是贵客!”
那圆脸男子已经满头冷汗,不住地作揖,
“夫人消消气,我们这小地方哪里知道会有这么重要的贵客到来,花姨,小四,你们快给夫人跪下赔礼!”
花姨和店小二过来跪在李香君三人面前,连连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