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勇毅侯府过后,张遮并未立即回到那间小院子。他心里烦忧正盛,只是在街上胡乱转着,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不止一人劝他饮酒。
张遮每每只是淡淡地拒绝。
古人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他没试过。不知真伪。可他对借酒消愁一事也当真是不感兴趣。
也许是命运戏弄,又也许是个人造化。
在张遮第三次路过洗尘轩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位公子还请留步。楼上有客备下浊酒,请您小叙一番。”
张遮原是不会理应这些莫名其妙的应酬的。如今,却顿了步子,他偏眼望过去,其间蕴含的冷淡让那小厮心底一惊。
“何人?”
“小的不知。”
不过并不需要小厮说明。张遮一抬眼,便对上那扇正对着他而开的窗。而正好探头出来张望他的人,张遮也刚巧有印象。
那日沈玠来请他,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个人。
张遮压下眼,抬步进了洗尘轩。
在他踏进洗尘轩起,就是做出了选择。
他知道。沈玠会当上皇帝。甚至可能,比上一世还要早。
楼上,一间雅致的厢房内——
沈玠身边那人脸色一变,足足慢了七八秒才有反应。他不可置信道:“张大人进来了!”
而端坐在桌前的男子生的温润如玉,翩翩无双。不是沈玠又是谁?
他抿了口茶,似乎并不意外。只微微一笑道:“在先生面前,不要这样。”
那人收住神色,垂头应是。半晌,却又忍不住似的开口问他:“殿下。那张大人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近,跟谢少师笑面虎不一样,他是实实在在的直臣啊。”
他想起张遮望上来那冷清清的一眼,心里还有些发冷,“张大人不会认出来奴才了吧?应当不会啊。奴才又不曾……”
声音堵在喉咙间。
他眼珠子转了转,想起那日随沈玠去请深夜还在宫里办案的张遮。也就那么一回罢了。可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话都不曾说过半句,走的又慢又远啊。
沈玠像是知道他的疑问。摇了摇头,他笑的极其温和,但话却毫不留情:“王五。你以为他出名便仅仅只是因为性情耿直刚正么?”
他断定。张遮必会留意到常人所不能留意的细节,也必定拥有常人不具备的超强记忆之能。而他白身吏考上来,又大大佐证了此人才能极高。
所以沈玠早有拉拢此人的意思。只是在文华殿讲课时,他直观地意识到了,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张遮并非是旁人那样顶个名头,虚与委蛇,讨好奉上而已。他是真的,不折不扣的清正。
至于今日为什么要去请他。
沈玠轻轻一笑。
原本只是猜测而已。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啊。
正是这时,叩门声传来。
“下官张遮。”
原本还有些质疑的王五顿时偃旗息鼓了。这话一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开了门,张遮拱手行了礼。
“先生请坐。”沈玠态度暧昧不明。
张遮平静地撩袍坐下。先前那种还有些混乱的神色已经消失了,偶尔对上的视线中沈玠又不得不为他清透的眼神一震。
“临淄王有何吩咐?”
沈玠一怔。万不想他会如此直白。
“下官知道您的意图。”张遮抿唇,上一世沈玠比及沈琅,可谓是个十分贤明的君主了,他没有什么愧于百姓的。
只是作为臣子,拉帮结派,投靠一方,终归有些不合规矩。何况这是他第一次面临这种境况,也不知如何开启接下来的流程。
是以才轻轻皱眉。
“国之大事,唯才是举。殿下温良如玉,未为不可。”张遮直直开口。
大逆不道!
王五将门窗合得更紧了。虽然此前就已经吩咐人清理了洗尘轩的二楼,楼下又都是他们的耳目,不存在隔墙有耳一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怵。
张大人。我佩服。
沈玠笑了笑,先没说话。心里的震惊却丝毫不亚于王五。如果张遮是这样的人,那他之前所备的所有方案都可以一举推翻了。
“先生,这话可万万说不得。”他心底虽料定个七八分,但到底不是十拿九稳,因此还有些防备。但神色已经松缓下来了。
张遮有所求。
他也给得起。
张遮轻轻皱起眉。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不善于应付这些场面。不过脑子还算清醒。
方才他在侯府时,心里虽大恸,但却将周围人的视线留意得更加敏锐。
除了姜雪宁。还有一个,便是沈玠。
不会有错。
“下官嘴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