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仪穿越过来,一直听这些人自称小的、奴婢、妾等等,实在很不习惯,但是也没办法,时代如此;
可是现在听到这么有钱的女子也要自称妾,就真的听得很怪了。
林凤仪问:“当时那孟孝已经说话了,必输无疑,你们还要再加赌资?而且老实说,看起来也没人跟你们对赌。”
姜熙说:“当然愚夫妇不想从铁匠或任何人身上赢得银两。娘子欲加资,在下不愿,非不信高公,系不愿夸饰姜记之财富耳。尽管此事众人皆知。”
林凤仪问:“所以丽华怎么跟高家很熟?”
简夫人说:“明夷末年,高公尝代理本县县令三年半,民有怨,则必亲往了解;如需断纠纷,则不惧得罪豪富。民往而诉者,即便高公已休息或宴乐,亦必出而听之。民贫困或变故而乏力纳税者,高公与随从探访,为其安排减免;不识字者,因坊间代书收费贵,民有无力支付者,高公及随从动辄详加询问,义务代笔陈情申诉。”
简夫人边说,姜熙一边点头,林凤仪也不由自主跟着点头,不过,意思是表达“我听到了,请继续”。
姜熙忍不住插嘴补充说:“先父尝云,历来每逢新县令到任,此地乡绅地主必合资六百六十六两节礼致赠县令;高公代理时,拒收此节礼。高公代理年余,新县令派任,因故未赴任;朝廷命高公再代理,此次亦不收。先父称,几十年来县令更迭,未有不收者也。”
林凤仪问:“那现在的孙县令也收啰?”
姜熙点头,说:“本商行即出资六十两。在下亦随士绅前往县衙赠礼。”
简夫人说:“高公代理县令时,家父与之结识;永配元年,高公上书朝廷请求尽快派员赴任、解除代理。高公卸职后,家父即遣妾赴高家庄,与高家姐妹交游半年。高家诸子,凡不处理庄内事务时,亦下田耕作,诸姐妹协助田事,亦能家事。夜则读书习字。”
林凤仪说:“结果他们不要你做他家媳妇?”
简夫人说:“高公尝云,非不喜妾;实彼在乡间,各家多需互助,田家既已先开口,不宜拒绝而另娶豪门。高惇与田家亲事,本已预订在去年冬月,惜因高公丧命而止。高家姐妹已出阁者,亦婚配乡内地主,长女高恕适姜,次女高慧适张,么女高思尚未婚配。家父本欲待高惇婚毕,再向高公开口次子高慎、或三子高恂之婚事;然彼时姜家已来询矣,妾遂嫁作商人妇。”
简夫人最后几句话,笑着看着姜熙说。
林凤仪知道时代不同,但还是忍不住要问:“要嫁谁,你自己都没意见吗?”
简夫人说:“妾在高家庄见过相公。诸公子皆佳,家父亦曾询妾。说实在话,妾自幼不曾劳动,若真入高家庄,恐难适应也。”
姜熙两夫妇对视而笑。
简夫人说:“妾曾询高公,为何不愿再任县官,高公云殚精竭虑,仍力有未逮,许多不能尽如人意,或有訾议谩骂、风言风语,甚为烦心。”
林凤仪说:“这难免。你要处理十个人的事,做不好就算了,做得再好,总会有三个人不满意,一直念。处理十万个人的事,就有三万人要一直念。处理十亿人的事,就有三万万人一直念。做大事,就别在意这些。”
简夫人说:“此话高公亦说过。然高公性喜兼顾,少数人之利益,亦希尽量照顾,故不易放下。高公云,纵然应为乡亲谋福,然既已做三年余,彼之责份已尽足。高家庄大厅,名迟未厅,妾询其意,高公云,众鸟出林谋食,然一鸟迟迟方出;众鸟暮返,然此鸟未夕即先归。鸟非圣物,不能不食,但不愿多费力耳。”
从客栈到布庄,聊了很多,都没真的讲到渤潍营区的问题;
林凤仪想起王爷的告诫,但想想问一下也无妨,就说:“这里要练鸽驻军,你们的想法呢?”
姜熙说:“容畜败后,先父多次配合朝廷,捐输练兵。朝廷若有令,姜某必承先父之志。农为国之本,兵为国之柱,岂有盐兵均交付外人之理哉?况此地近蓟,向来无事;今称驻军三千,改日增兵三万,徒增启衅之机。”
林凤仪拿朝廷的话来试探:“不是说要剿渤海帮?”
姜熙说:“此街诸店铺亦受该店之胁迫,年节缴费,名曰保护。然多年以来,确无其他打家劫舍之事;纵偶有宵小,有时该店耳目众多,逮而惩之,反较官府有效。久而久之,诸店缴费而无怨言。姜某亦缴,彼此相安无事。”
林凤仪笑着说:“所以这里反而治安很好。”
姜熙说:“最怕之骚扰,乃众官爷也。高公任县令时,尝三令五申,县衙官役等,买卖需公道,不得强索折扣,亦不得收礼。然高公卸职后,恶风逐年复吹矣。高公之夫人来买布,先父欲赠若干,彼相推辞一个时辰;彼离去后,先父将赠布送衙役代收,役不敢收,先父放下即奔。当夜,高公随从将赠布送回;且云若再相赠,尔后不再光顾本庄。”
林凤仪看看晚了,就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