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醒醒。”
祝欢猛地睁开双眼,耳边带有轻抚的低语已然消散,因梦带来的心悸难以褪却。
她眼前,一轮皎洁的明月嵌在厚云薄星的晚夜,周遭寥寥无声。借这淡薄的光,祝欢很快看清周围的景象。
很多的尸体,他们横陈各处,一滩滩血水或干涸或半流着,空气难闻,一片萧芜。
高高的祭台之上,一个少年侧站暗处,黑衣宽袍遮住他的容颜,教人难以分辨他面上的喜悲。
他身旁,两具枯木般的尸骨紧紧依偎在一起。另一个少年跪着,头发糟乱,如同一个疯子。
凭借尸骨上残留的衣饰,祝欢断定,这两人一定是季氏夫妇,跪着的少年,就是季明池了。
在此先插一句,自祝欢随“扶舒”踏入城主府时,她便进入了秘境之中。
于这个秘境里,她即是季嫽,故季嫽所经历的事,她也等同经历过。
不过需注意的是,秘境与现实都是相通的。若有人误入秘境却未意识到自己进入秘境,或在秘境中死亡的话,结果皆为“代替”他所附身之人活在秘境中,现实中他本身也就不将存在。
至于事情如今为何这样,祝欢还没个理所然。又想起扶舒曾说的纪殃与恶魔作交易一事,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想。
她定了定心神,想想平日季嫽对纪殃的言语,难掩颤抖:“阿殃……”
“不要装了。”纪殃的语气无波无澜,只道一句,“你不是她。”
祝欢心中一惊,想自己也没多说什么啊,怎得就被发现了?
纪殃没有看她,许是觉得这夜过于苍凉,又或是他大仇得报的快意,他才愿道:“她从不会第一个唤我。”
祝欢细细回想,发现的确如他所言。先前他同季明池在一起时,季嫽的目光总先落到季明池的身上,开口一句也是“紊儿”,然后才是纪殃。
她惊叹纪殃的观察力竟如此细致,不愧是将来成为魔界一把手的少年。若不是立场不同。祝欢着实想为纪殃竖个大拇指夸赞他。
“你既已知晓我并非是她,就应知道了我来此的目的。”祝欢索性摊牌,自衣袖中滑出一柄短剑。
剑身通体银蓝,握柄处刻了两个娟秀的小字:霜抚。
“霜抚”是傅先生为季嫽取的字,无甚他意,故亦无几人知晓。
此剑是季嫽亲手为季明池锻造的,送给他的生辰礼。而今却要被用在这种地方,祝欢心中默念了三遍“罪过,罪过”,不禁感叹一句:“真是世事无常啊!”
明明她只是一介花神而已,来即霜城找小战神也就罢了,现在又被卷入纪殃和季家的往事纠纷中,真真是世事无常,可感可叹啊!
“我不会伤你,”纪殃忽道,“你走罢。或者,杀了我也行。”
“替她杀了我。”
…………
祝欢一愣,她活了三百多年,也是头一次听说有人主动求死的。脑子里就蹦出一句话来:“年年有奇葩,今年特别多。”
“奇葩”垂敛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僵持间,原本被忽视的季明池蓦然开口,他的声音嘶哑:“阿姐……你别听他的,快走……他死不了的,他是恶魔啊……”
“明明人家是气运之子……”祝欢心想,口上却道,“明池,阿姐是不会丢下你独自离开的。”
她一步步上前。纪殃并未阻止,似乎对他来说,季明池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蟋蚁罢了,不值得多废心思。
季明池以为她要替他砍开铁链,眼睛都亮了。正欲再说,下一瞬,短剑搭在了他的脖颈处,冒着丝丝寒气。
“阿姐你,你这是作甚?”
祝欢微笑,道:“方才便说过了罢,我并非你阿姐季嫽。”
她初醒时见到季明池沉默寡言的模样,心里感到怪异。因照着季明池的性子来说,亲生父母死在眼前,还是被从小到大的“兄弟”纪殃杀死,他多少是有点不可置信的。原先祝欢以为他被打击到了才说不出话来,那么季明池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她对他怀疑的地方。
在她与纪殃的对话中,已经透露了她不是季嫽的信息。按常人言,第一句问的应是“你是谁”,显然,纪殃和季明池并非常人。
纪殃暂且不提,季明池这个同季嫽相处了十七年关系还十分好的亲弟弟,真的分辨不出一个陌生人和他阿姐的区别吗?而之后的言语更是突兀:季嫽初见此景时他没开口,祝欢才上身就察觉出来了,难道不觉得此时再跑有些为时已晚了么?
还有一点,则是他对纪殃的态度。
上回提到过,季嫽询问纪殃的状况时季明池就不愿多说,而今直接当纪殃的面说他是魔,也真是不知为勇气可嘉还是故意为之。
那么又有了一个新的疑点,季明池是如何知晓纪殃为魔的?答案唯二:耳闻与目见。
但虽说纪殃被传曾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