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医生,你为什么……你让我去买药,果然是为了支开我。到底是为什么?”
在闻人无恙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游梦龙先咳了一滩血出来。
高烈慌乱地松开了抓着鹿荭的手,在所有人反应过啦之前,转过身跪在病榻上砰地对闻人无恙磕了一个响头:“无论闻人医生与这人有何仇怨,高烈恳请医生救他一命!”
思明堂中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游梦龙再次因为涌堵在喉咙口的血而猛地咳嗽起来,闻人无恙才冷冷地说了一声好。
施针、点穴、熏香,最后煎药。病患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只是半阖着眼睛静静地躺在榻上,而鹿荭守在床边,眼神警惕地盯着围在药炉前的二人。
“司明就是被这个人所杀的。”在煎药的时候,闻人无恙突然说道,语气沉静,但显然这并不能反应他真实的情绪。
这个话题出现得太过突然。
高烈像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不是说司明姐是死在崔嵬阁的人手里——?”
话说了大半蓦地止住,她想起了上辈子死前发生的事。
左知如那时说:“阁主居然派了你来,她倒懂得讨好我。”
“那么他就是崔嵬阁的人。”闻人无恙道。
这说得通。如果左知如当时说的阁主,指的就是崔嵬阁的阁主,那么,游梦龙完全有可能就是崔嵬阁的人。
堂堂乐阳郡主,竟是崔嵬阁的人!
高烈一时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司明是闻人无恙的妻主,原先供职于延王府,为了完成悬壶济世的心愿而入世为医,是延王高拨云的心腹之一,两年前身死。
司明死后,既是她未亡人,又是她师弟的闻人无恙继承了她的事业——这事业既包括在民间行医救死扶伤,也包括和延王及延王世子的关系。
从小便与这对夫妻熟识的高烈知道闻人无恙和司明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这思明堂原本叫司明堂,是在司明死后才改的这个名字。
而司明,难道真是被游梦龙所杀?
就算高烈内心再如何偏袒这人,此刻也无法全然否认。
毕竟,承永三年九月十二,她身死于他手中。
“对不起。”想了半天,高烈只能想出这三个字来。不过她也知道,这三个字根本就成为不了对闻人无恙的慰藉。
“他不过你府上的下人,又是个身份不明不白的人,为何执意救他?呵……罢了,我知道小殿下向来菩萨心肠。”闻人无恙低垂着头,用手中蒲扇控制着煎药的火候,前发垂在脸侧,掩盖了他的表情,“可世子殿下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
若闻人无恙是刚烈之人,高烈方才也不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叩头。正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个柔软的人——不仅性子软,心肠也软,所以才以近乎逼迫的方式让他为游梦龙医治。
高烈知道,即便是仇人,闻人无恙也不会见死不救。
说她残忍,一点也不错。
她咬了一下嘴唇,知道自己的问题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垂死挣扎:“闻人医生又是如何确定……他就是杀死司明之人?”
若有万分之一搞错的可能呢?
闻人无恙天生眼盲,他不可能知道当时动手之人的样貌。
“气味。”
高烈无意识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她自幼嗅觉灵敏,可辨得常人难以觉察的气味,在这方面,唯一能与她匹敌的人,便是闻人无恙。都说眼盲之人,其余感官格外敏锐,确是如此。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高烈都能从游梦龙的身上辨出那股清冽的白檀香味。血海深仇,闻人无恙对这味道的印象只会更加深刻。
“小殿下也能嗅到吧?”
即使此刻药味四溢,高烈仍然能够分辨出那缕似有若无的淡香。
“可带着这样味道的,世间不一定只有他一人啊。说不定崔嵬阁的杀手,人人都有这样的气味呢?”就好像左知如的身上,就有与此相同的气味。
“小殿下这么说,是想为他开解,还是想教我原谅他?”
听这口气,闻人无恙已经认定了是他。
高烈没有回答,硬着心肠换了一个话题:“闻人医生,我知道你不解蛊毒,可你能否告诉我蛊毒的解法?”
她听见闻人无恙在她身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蛊毒不是毒,非药石可解。解蛊有两种方法,一是杀掉能够指挥子蛊的母蛊,二是将子蛊引渡到别人身上。”
高烈看着药炉底下那蓝幽幽的火焰,眼神忽明忽灭。
关于游梦龙身上的蛊究竟是谁下的,她能够想到两个人选。其一是崔嵬阁的阁主,其二是宰相左知如,前者真身成谜,后者又位居要职,都不是能够轻易铲除的对象。
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