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不了母蛊。
“要如何才能将蛊毒引渡?”
“先将掺有引渡者血液的药引喂子蛊的宿主喝下,这是为了煽动宿主体内的蛊虫。在蛊虫活跃起来的时候,引渡者再用自身血液相引,就能勾出蛊虫,让它进入引渡者的身体。”
“那引渡者会怎样呢?”
“不会怎么样,只是从此成为新的宿主,用自己的筋肉血脉喂养蛊虫,同样也会承受蛊虫游走时带来的所有痛苦——简单来说,就是代替原来的宿主承受一切。”
“闻人医生会调配引渡用的药引吗?”
“小殿下。你不会想说,由你自己来当这个引渡者吧?”
“我……”
高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游梦龙,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个“是”字。
而听见了这一切的鹿荭只是静静地在床边坐着,她的眼中并没有叱问的意思,但却让高烈看出了一缕“我就知道”的神气。
这两个人一定已经认识很久了吧。游梦龙从未解释过阿音这个名字的出处,或许这正是鹿荭亲自为他起的昵称。她为了他从乐阳侯府辗转到皇宫,和他一起在自己身边当端茶送水的侍女。
在游梦龙的眼里,鹿荭一定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吧。高烈有些颓丧地想道。
自己一厢情愿地让母上为自己指婚,乐阳郡主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身不由己地成为一个女人,身不由己地求助于左相,身不由己地留在她身边,然后还要,身不由己地娶她……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只是徒增了他身不由己的痛苦?
“小殿下,这药,还是由你喂他喝下吧。”闻人无恙收了灶上的火,将炉中的药汤虑进一只空碗,然后将碗递到高烈面前。
高烈小心地将碗接过,说了一声谢谢。
鹿荭在她下达指示之前,就殷勤地将游梦龙扶了起来,单手捏着他的下颌,逼他将嘴张开。
高烈见状,急忙在床沿坐下,端起汤勺将药喂进他的嘴里。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任何有关蛊毒的字句。
回到西宫时,夜已经深了。
高烈将游梦龙安置在他自己的那张矮榻上,鹿荭说想在他身边陪着,高烈没有拒绝,默许了这个请求,让鹿荭坐在床头,自己则在床尾守着。
鹿荭多次欲言又止,高烈猜她是想问自己知道多少。
她应该看得出来,不管是游梦龙的身份,还是游梦龙的性别,她都早已心里有数。
大约过了两刻钟,游梦龙醒转过来,鹿荭立刻去沏了一杯热茶,绕着床头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而游梦龙一开口,话却是对床尾的高烈说的:“抱歉,给殿下添麻烦了。”声音沙哑,让人完全无法将之与他平时那婉转温和的声调相联系。
高烈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才摇摇头说:“不麻烦。”
遭到冷落的鹿荭在一旁撇了撇嘴,将还发着烫的茶壶一股脑塞到游梦龙的手里:“你这没良心的家伙。”
“鹿荭,阿音已经醒了,你可以回外院去了。”高烈放下双腿,立了起来,躬身拿走了游梦龙手中的茶杯,忍着那滚烫的触感,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殿下——”鹿荭摆出了撒娇的架势。
高烈皱眉:“这儿毕竟是我的房间,你难不成还想在这里过夜?”
鹿荭这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离开了:“殿下也好生没有良心!”
高烈跟在鹿荭的屁股后面,等她后脚一迈出门槛,便立刻将门给合上。
“殿下看来是有话与我说。”游梦龙乖巧地坐在矮榻上,等候主人发落。
高烈拢了拢袖子,在他身旁坐下:“你身上的蛊,莫不是左知如给你下的?”
乌黑的眼仁在细长的眸子里震颤了一下,代替了肯定的回答。
她要从左知如身边抢人,左知如就打算这样同她示威?
她高烈可不是忍气吞声、隐忍退让之徒,对不想要的东西,她确实可以拱手相让,但对于想要的东西,她难道还不能任性一回?
她捉住少年的手:“四年前,我曾让你在困顿之时向延王世子求助。我等你四年,你却始终不曾来过。我应该想到,你不来,想必是有什么来不了的理由。只怪我在这四年里为何没有主动去找你。”
她已经这般直言,他总能听出来,四年前那个被困在板车上的女孩就是她。
被攥在手中的那只手比她自己的手要大上一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正在颤抖,像是被暴风雨打落在地,无法归巢的、近几失温的幼鸟。
“……殿下。”
“今天在大殿上,我向母上讨了一道婚旨。”
掌中的那只手怔了一下。
“我说我思慕乐阳郡主已久,望母上成全。母亲已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