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自己正在做梦吧。
游梦龙坐在床褥之中,恍恍惚惚地看着桌上那盏摇曳的灯火。
如果不是做梦,上天怎么会舍得给予他如此厚重的恩赐。
他怎么敢,真的伸手去接下那恩赐?
他怎么敢?
*
高烈兴高采烈地上床睡觉去了。睡前摸了摸从单衣的衣领中蔓延出来的那一缕凸起的痕迹。脸颊忽然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
这道疤痕,被除了自己的指尖以外的皮肤触碰到的刹那。
记忆突然通过触觉复苏了。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迷宫中,她的下颌被男人的手掌覆着,浓郁到让人头晕目眩的白檀香味将她紧紧地缠绕起来。
“会很疼,但不会要命。你要装成被我杀掉的样子,我之后会带你出去。”
温热的吐息在她的耳边萦绕着,让她从脖根开始发热,热气一直蒸腾到她的脸颊,灼烧着她全身上下最为敏感的皮肤。
她来不及思考,就乖乖地点了点头。接着,痛彻心扉的感觉从身后传来。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疼痛。
甚至说不上来这种疼痛究竟源自哪里。是腰,还是肩胛,还是脊背……
“对不起……对不起……”呢喃的声音渐渐模糊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疼痛明明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可她发现自己还有余力去感受这个漆黑的世界。
就好像闻人无恙曾经说过的一样,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余的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敏锐。
白檀的香味中混入了很淡很淡的血腥味。她还为此感到不可思议——那么疼、那么痛,她应该闻到又浓又腥的铁锈气息才对,这样的出血量,究竟对不对得起她所经历的痛苦?
“龙儿,你在玩什么把戏?”低沉得几乎不像是女声的女声响了起来,在高烈听来无异于平地响起的惊雷。
“你是想学那猫儿,捕到了老鼠还不愿给它个痛快,非得看着它活着受折磨是不是?”
“大人——”
“你究竟是从哪里染上了这种习惯?当年的那个女医,你也是这般磨磨唧唧,如今还敢在我面前故技重施?乐阳郡主,你对待女人,还真是温柔得让人意外。”
“不是的,大人……”
高烈觉得身体在渐渐变冷。并不是因为血液的流失,倒不如说,因为那把将她贯穿的凶器依然留在她的体内,那些涌动的液体并没有机会带走她的体温。
是冰凉的地面,和身后那道冰凉的气息。
或许那个人是真的想要救自己的,可是未能如愿。
高烈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自己已经离死亡不远了。因为死神就站在她的身后。
“大人,不要!”
噗!
叽——
阴冷的空气中冒出了两个奇怪的声音,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噗、噗、噗、噗——
高烈觉得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那只是一个正在遭受诅咒的稻草娃娃,被尖锐的利器一遍一遍地穿透。
不要紧的……反正我只是一个……就算死了,也不会影响大局的……皇子罢了。
这是她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的想法。
高烈原本已经睡下了,但在记起这件事后,又像一具复生的僵尸一样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直让她如鲠在喉的那件事,竟然只是她记忆的漏洞。她以为游梦龙杀死她一次,可实际上他并没有。他没有要杀她,他甚至试图冒险从左知如的眼皮底下救她。
她为什么会忘记掉这么重要的事?
他于她,竟纯然只有恩情。
可是为什么?
高烈又直直地倒回床上,郁闷而快乐地将被子拉过头顶,被子底下是夸张到有些吓人的笑脸。她好想立马跳到游梦龙的床榻上,压着他的身子逼问他,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他为什么要救她?
忤逆左知如的意思,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也许游梦龙身上不计其数的伤疤,有大半都来自这个变态女人的体罚。更何况他的身上还被种着蛊。
他私心救她,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是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还是被蛊虫钻心蚀骨?
他知道暴露的后果,却还是选择救她。
为什么?
高烈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永远无法从那个男人口中获得答案了。但她的心却因为他在另一个时空的举止,而感到一阵阵酸楚的甜蜜。
她甚至开始想象,自己之所以生来就要扮演一个男孩,就是为了在这个年华与扮演女子的他相遇。
他们分明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她没有轮回转世,就是要去修正前世他们没有在一起的错误的命运。
怀着这种一厢情愿的自我诠释,高烈比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