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调配的药丸,效果立竿见影。
恢复了活力的侍女见自己那个名义上的主人一回来,便像只粘人的小狗一样缠了上去。
高烈甚至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将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道:“阿音被左相带走了。”
“啊!”鹿荭发出了一阵短促的惊叫,一张小脸当即变得刷白。
高烈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反身抓住鹿荭的双肩:“你知道阿音和左相的关系?”
少女愈发惊讶,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都忘了在高烈面前要用尊称。
高烈之前还对鹿荭有过一时的怀疑,忧心她是哪方势力派来的间谍,但相处至今,虽然仍未摸透这姑娘的真身,却也发现她是个缺心眼到绝对无法胜任卧底工作的傻瓜。
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现身延王府的时候就大大咧咧地吐露出阿音是乐阳侯府之人的秘密了。
偏偏她还对自己的泄密行为毫无自觉。
高烈当时如此爽快地接受了留她当侍女的提议,也有出于保护游梦龙的考虑。
若放任这姑娘在外游荡,恐怕早晚全天下都能知道皇子身边的侍女就是传闻里疯疯癫癫的乐阳郡主。
高烈紧紧盯着鹿荭,确认她眼中的慌张并非伪装,脑中便忽的生成了一个猜测。
一个能够绕过护院,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房中的女孩。
一个任性妄为、天不怕地不怕,对皇宫毫无敬畏之心的姑娘。
一个知晓游梦龙秘密,甚至知晓他与左相关系的人。
每一个条件后面都藏着一条线索,串联起来便可以得到一副明晰的人物绘图。
出身自一个与左相有勾连的江湖势力,而且家庭的背景不容小觑,说不定正是某位组织头领的千金。
“你是崔嵬阁的人?”高烈握着她双肩的手又加重了力气,“别告诉我,你刚好就是崔嵬阁阁主的女儿?”
鹿荭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她想挣脱高烈的控制赶紧逃离,却发现自己在那双手的压制下一动都不能动。
“我……我……我绝对……不是想要害你。这、这、这不是娘亲的意思。”
这句下意识的回应,在高烈听来已是直白的肯定。
“我现在没空追究你,当务之急是把阿音从左知如那里带回来。”她压下胸口上涌的那股气,松开差点要嵌进鹿荭肩膀里的两只手,“如果你为阿音着想,就给我乖乖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游梦龙是一个可怜的小孩。
自从第一次在崔嵬阁见到他的时候,鹿荭就确定了这件事。
她见过崔嵬阁的很多杀手,也了解过他们中的很多人,那些人无一例外地有着悲惨的过往,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种——活着还不如死掉的地方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游梦龙是那些人里面最惨的一个。
为了养成耐毒的体质,崔嵬阁会让每一个接受训练的孩子定时定量地服毒,而她从阁中的医生口中得知,那个人在来崔嵬阁之前就已经百毒不侵,不仅如此,他甚至将自己炼成了毒人,就连身体里淌着的血,都沾染着毒性。
她曾经提问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人说:“为了活下来。”
作为一个被父母宠溺着长大的孩子,鹿荭突然之间觉察到,这是一个没人爱的孩子。这个人明明父母健在,出身显赫,却选择来到这种地方,因为对他来说,这世间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地狱。
于是她决定:我要当这个世界上唯一会给他“爱”的人。
“我要去找他!”
这句话明明就在舌尖,只要一张口就能说出来,可是在看到面前那对如烈焰和怒涛般的眼睛时,她却被震得忘掉了一切言语。
她僵着身体,勉强地点了点头,钳制着她双肩的手立刻就松开了。
她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让鹿荭陷入这种慌乱境地的罪魁祸首其实想法很单纯,她只是直觉让这家伙出去乱跑的话,反而会添出很多麻烦,让游梦龙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而已。
高烈换了一身私服,带上可以证明身份的令牌,然后匆匆离开了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