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游旭再动了毒杀的念头,他开始定时定量地服用各种药物,以培养身体对毒的耐性。
他学着控制眼神和情绪,在游旭面前千依百顺,好像除了去死之外他可以听从她的任何不合理的指示。
他学着讨好和笼络下人,暗自摸清了他们的性格,对有的人撒娇,对有的人诱惑,对有的人谄媚,对有的人贿赂……
渐渐地,他觉得游旭似乎已经打消了要让他从这世上消失的念头。
“阿姊,今日娘亲不在,你陪见鹤玩一会儿可好?”
一日,游梦龙在自己的房中读书,门口突然传来软糯的童音。他抬起头,年方四岁的游见鹤正踩在房间的门槛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光影模糊之中,他恍然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那个如同焰芯一般的孩子。
自回到乐阳以来,已经过了三年,那时还被裹在襁褓里的游见鹤如今已经快到了他记忆中的高烈的年纪。
过去他还渴望能与这个小自己许多的妹妹亲近,可游旭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他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实际上相当淡薄。
不过对于游见鹤这个被宠坏的孩子来说,无聊是比疏离要严重许多的事。所以当游旭不在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她就溜到了阿姊的院中。
“母亲会不高兴的。”
“可是现在娘亲不在呀,不让她知道就好了嘛。就陪见鹤玩一会会好不好?”
“若母亲知道了,最后受罚的是我,你当然无所谓。”
“娘亲不会知道的!就算她知道了,见鹤也会帮阿姊求情,让娘亲不要罚阿姊的!”
游梦龙放下书,微微皱了皱眉。这话说得实在恃宠而骄、有恃无恐,挑动了他一直在试图学会麻痹的神经。
可是那一日,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妹妹的请求,或许是因为有一个瞬间她令他想起了高烈。起先,他给她在房中念了一会儿故事,她仍说无聊,便又被硬逼着去外院放了风筝。
风筝的线由他握着,游见鹤在院中追着风筝跑来跑去。彼时春寒料峭,可他意外地觉得感到一丝温暖。
游旭回到府中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游见鹤追着风筝满园子跑,而游梦龙悠悠站在一旁的景象。
“娘亲,你回来啦!”
看到游旭,游见鹤立刻抛下了风筝,扑到了母亲的怀中。游旭亲昵地将小女儿抱了起来,轻轻顶了顶她的额头:“看你跑得满身是汗,这么冷的日子,到时风一吹便要着凉,快去用热水洗一洗。”说着便立刻让人去厨房烧水。
游见鹤一蹦一跳地跟着仆人去了浴房,一句话都没有提及自己与阿姊在院中玩耍的前因后果。
她应该是忘了。又或者,她从来不知道那个待她温柔又和善的母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会变得多么残忍和可怕。
游梦龙呆呆地站在院子里,风筝还在天上飘着,他却找不到将它收回的时机。
“风筝,好玩吗?”
“……”
“我在问你话,风筝好玩吗?”
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将他裹挟了起来。似乎连风筝线也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嘣的一声断了开来。
获得了自由的风筝在空中晃荡了几下,接着便被冷冽的早春的风带去了不知何处。
“那可是见鹤最喜欢的一只风筝,你怎么能将它放跑了?”
“我去把它找回来。”
“昨日下了雨,外头的地上都还湿着,你就是真的能找见,那风筝也早就沾了泥泞,不能用了。那样的风筝,见鹤怎么还会喜欢?”
“那……”
“罢了。一个风筝而已,我再给见鹤买就是了。”游旭施施然从院中走过,“只是不要再让我看到这样的事。”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和尊贵的郡主一起玩?”
游梦龙愣在原地。他愣住自然不是因为那些早就已经熟悉的冷嘲热讽,而是游旭居然没有将他抓住打骂一顿。这令他很不习惯,甚至有一丝恐慌。
不是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吗?
当天夜里,游梦龙就知道这事妖在哪里了。当那种钻心蚀骨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袭来之时,他无师自通地领悟到这就是母亲对他的惩罚。
不会留下痕迹,不会留下话柄,甚至日后还能在人前留下一个——乐阳郡主身患癫疾的印象。
一定会有一天,所有人都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乐阳郡主,日后怎么继承乐阳侯的位置;所有人都会觉得,如果他因为癫疾死去,侯府的小女儿成为乐阳郡主,这才是一切最好的结局。
他是个男孩,他生来就不配当这个乐阳郡主。可这难道是他求来要来的名分吗?是他哭着喊着不惜当一个女儿,也要当这个郡主吗?
他从来就没想要消受这“福分”,可到了现在,为什么他好像已经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为什么他好像生来就带着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