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星缇纱高高扬起马鞭,鞭子带着锐利的破空声抽向她□□独角兽肌肉虬劲的臀,独角兽嘶叫着扬蹄飞奔,带着星缇纱和她身后一行人将映红了夜空的火光甩在身后。
耳边风声呼啸,马蹄溅起泥水,北风吹得斗篷的兜帽不断抽打着它所覆盖着的钢盔,那声音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星缇纱心中。星缇纱仿佛还能听到那刀兵碰撞的声音——那被她丢在身后的城池中冲天的喊杀声与哭嚎!
可星缇纱她不敢回头,僵硬的脖颈将她的视线紧紧固定向正前方,那带来僵硬的紧张与恐惧仿佛她一旦回头就会被一把弯刀斩下头颅。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恐惧还是怯懦,不过这二者也没有什么区别。
“驾!”
星缇纱不敢回头,她又一次甩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那匹独角兽身上,踩着马蹬的腿脚下意识夹紧其马腹。□□独角兽跑得几乎四蹄腾空,白雾在蹄子与地面的撞击声之间呼哧呼哧地喷出它的鼻孔。
冲天的火光将大半天空灼烧得一片橘红,亮如白昼的可怖光芒似乎还在蔓延。星缇纱每一次无意间抬头,都感觉那火光正连着喊杀声一同朝着自己穷追不舍而来。
心中警钟震得星缇纱胸膛麻木,这麻木不断扩展抽空她腹部的气力扼住她脆弱的咽喉,这无力感让星缇纱几乎失去了下达命令的能力。她麻木的脑海中仿佛一切都退却了,只剩下策马逃离这一个内容。
她害怕血族追上,却又发现自己害怕的不止于此。星缇纱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片段,那些血肉横飞的画面,那些同族被血族的弯刀斩下肢体时的惨叫、被斩断脖颈却仍然有一丝皮肉相连的模样。她反复想起血液是如何喷溅在她的脸上,想起粘着颅骨碎屑的脑浆的腥味。
“帝姬殿下,帝姬殿下——”
“快跑啊殿下,快啊——”
“求求您救救我们,救救我的孩子!”
“不要走,求您不要走,求您留下来救救我们!”
嘶喊,惨叫,啼哭,独角兽驮着星缇纱冲出城,也将这无数的呼号随着北风一同甩在身后。星缇纱不敢停下,她告诉自己自己身为帝姬必须离开,她所在之处就是帝国的心脏与大脑,她如果死去那么帝国更将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咬着牙抓紧缰绳挥起马鞭狠狠抽下,然而当马鞭落下那一瞬间她听到马腿旁边传来凄厉的哭嚎。
飞奔的独角兽将这一切甩在身后,但却难以将这一切甩出星缇纱那恐惧而茫然的内心。
星缇纱不知道自己的马鞭抽在了谁的身上,可她可以确定自己再也没有向那位抱着婴儿的母亲道歉的机会。满城的哭喊与祈求没能拦住她临阵脱逃,恐惧让她颤栗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就这么木然地纵马冲出了这座即将全然被吸血鬼践踏□□于铁蹄之下的城池。
星缇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陪都的。
她几乎不记得究竟是自己骑着独角兽一路逃了回来,还是哪位贵族负责了迎接帝姬回往陪都。
被搀扶着的星缇纱只觉得恍惚,她的鼻尖似乎还浸泡在那充满血腥与焦肉气息的空气里,她几乎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哪里——是我们赢了吗?她问,我们守住了吗?
死了这么多人一定能守住的对吧?帝姬看着首辅,她不知道为什么后者的蓝眼睛里满是泪水——或许是喜极而泣吧,她这样想,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多少捷报。
是圣女陛下原谅我了吗?星缇纱仰起头看着天空,她想起自己宣布退位的场景,想起那位倒在自己跟前的劳罗拉勇士,她想起木匣中前任侯爵的头颅——那是她的夫人,那已经是她的夫人了,此刻他们看着这长久未曾获得的胜利,或许也会得以安息吧。
很快,很快,很快帝国就可以抓住这机会借势反攻,还于旧都,收复失地——
“殿下,殿下您……”
“怎么了,老师?”
星缇纱抬眸看着首辅,自从退位后她已经许久不称后者的官名或者爵位。但是不要紧,她想着,圣女陛下已经看到了我退位的诚意……
“殿下!您节哀,殿下!”
什么……什么诚意啊……
骤然跌坐在地上的星缇纱双眼空洞,她混沌恍惚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诚意?那一天呼啸的北风再一次灌入她冰冷麻木的胸膛,无数人民的哭嚎在质问她的灵魂——诚意?临阵脱逃将自己的军队与人民抛在身后的诚意吗?!
这是对谁的诚意?对圣女陛下,还是对吸血鬼?!
“我,我……我……”
星缇纱双手撑地,她愣愣地看着地面,颤抖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没有勇气更没有理由为自己辩解。她无法面对记忆里那满城哭喊的人民,她更无法面对自己方才想到的——拼死送信的勇士,全族死战的侯爵,还有……还有她对之以帝冠做出承诺的……圣女陛下。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