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鄠邑侯但讲无妨,出得你口,入得朕耳。”
冯去疾面色肃然,缓缓开口道:“若想不让一个人手里掌握太大的权力,那便要分权。皇帝之所以创立三公九卿之制,便是有此考量。”
“可自三公设立以来,四个位置却只有三个人,其中的太尉从来无人担任。太尉掌握军权,皇帝有所忌惮理所应当。可陛下应当知道,太尉可不仅仅掌管秦军的调动,还有粮草、军械、征兆戍卒、评定军功等等诸多事情。大秦有近百万大军,涉及到的事情不知凡几。”
“皇帝在世时,这些事情全都是皇帝一人处理,每天要处理的奏报多以石计。自陛下即位以来,这些事情则都交给了丞相处理,可想而知,丞相手中的权力大了多少!”
我脸色一红,冯去疾说的是实话。
自从我即位以来,除了丞相、护军都尉、御史大夫和各郡守的奏报,其他的都交给了李斯和冯去疾两人处理。
奏报实在是太多了,即便现在我分出去很多,依旧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处理奏报,还要兼顾将作府制作新器具、江南之地的开发、瓷器烧制、冶铁制盐等等……
如果按照嬴政的工作量,每天996都是轻的,怕是每天不睡觉也处理不完。
“鄠邑侯的意思,还是要尽快设置太尉一职”
冯去疾轻轻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太尉,老臣之所以请求陛下罢免冯劫左丞相一职,是因为他这个左丞相根本无法制衡右丞相。”
“当初,老臣虽然在右丞相的位置上尸位素餐,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有老臣在,李斯行事便不敢太过张狂,其他朝中诸臣也会有所收敛。”
“大秦除了陛下外,能让朝中诸臣谨慎对待的人不多。老臣算一个,宗正算一个。可我们两人也同其他能够让诸臣忌惮的人一样,老得不成样子了。至于余禾、蒙毅、冯劫,他们虽身居高位,但根基尚浅,在朝中没有威信,压制不住那些人。”
我陷入沉思之中。
冯去疾的话若是在右丞相的位置或者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讲出来,可以以谋逆罪杀他个十回八回了。
诚然如他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我刚刚即位时,对李斯的防范之心很重,毕竟历史上他做的那些事不得不让我忌惮他。
可随着天下渐渐安定,他又成了一位能臣干吏,丝毫看不出会是一个谋朝篡位的人。加上他的能力,我渐渐放松了警惕。然而,能臣与权臣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朕明白了,谢鄠邑侯赐教,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的。”我真诚地向冯去疾道谢。即便他已经没几天活头了,向我说出这番话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有些沉重,冯去疾的一番话着实点醒了我。
不过现在也无能为力,我提拔的人尚还需要时间成长。以李斯的性格,只要大秦稳定,他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头脑发昏的事。
我长吁了一口气。
“孟合,到城门口咱们下车,步行去万里香。”
好久没去嬴兰那里了,听孟合说,每个月除了酒送到的那天之外,万里香都是空无一人。不管送过去多少酒,一天就没,导致其余时间酒坊中的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干坐着。
及至距离城门二十步距离,我和孟合下车,带了两个人晃晃悠悠往城门而去。
恰巧李杰巡视至此处,见我从城外而来,先是惊讶,连忙便要行礼。
我赶紧摇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点破我的身份。
李杰了然,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进城的人,心中默默祈祷:‘可别有不开眼的,我可不想去上郡给著且作伴……’
然而,上天最爱捉弄人,还是那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我前面有十几个人正在排队,身后也有五六人。其中队末是个刚过来的精壮汉子,高大壮硕、相貌堂堂,身高八尺,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破烂的长袍附着在身上也遮挡不住他的英武。身上别无他物,只有怀中紧紧抱着一捆细柴。
不过,问题是,这细柴明显是刚砍下来的!谁进城卖柴会卖湿柴而且就这么一小捆,怕是连来回的饭食都挣不回来。
李杰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奇怪的汉子,心中一惊:‘他娘的,这不是典型的逆贼特征吗!就这长相、就这装扮,如果不是当官的,肯定是逆贼!’
连忙眼神示意旁边的守城郎官李青轼。李青轼瞬间明了,带着几个人装作检查货物的样子慢慢往那汉子的方向而来。
经过我时,见我空手,还对他笑了一下,李青轼没有理会径直走了过去,及至看到身后的孟合,顿时被吓了一跳。刚刚孟合在我身后,他没看到,李杰也没告诉他我是谁。
他虽然不够资格见我,可是认识孟合啊,这还猜不到我的身份他就可以去喂猪了。
见孟合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李青轼人都麻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