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白令转悠着手中圣旨,直视西南王:“王爷啊王爷,你把持南山关西边大门,阻断两地人员流动;控制玉家军,斩断南山桥,又意欲袭击玉家掌权人,桩桩件件,都是谋逆。然而你一直不敢举旗而反,只说为太启江山计、不得不清君侧而已。但是此时此刻,若不接这封圣旨,无论你再如何狡辩,天下人都会知道,你,西南王,确确实实是反了!”
他天生一对桃花眼,说话自带三分笑意,然而此时说出的一席话却甚至逼人,“王爷,这么多年,你早已习惯了当一个缩头乌龟,到如今,当真,敢反吗?”
一句“缩头乌龟”,让一向平静的西南王也难得血气上涌。
身旁的谋士朱勇瞅他一眼,立刻反应过来,接话道:“我们对太启忠心耿耿,对圣上从无二心!但是圣上受奸人所诱,如此国难当头,竟然立一幼子为后,实在于国本无益,我们所作所为,均是为了太启的百年基业!”
朱白令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人,勾头打量这人几眼,慢慢开口:“朱勇,原名肖寻林,对吗?”
那谋士几乎瞬间脸色一僵。
角落里,景荣有些惊喜地轻叹一声,她趴在玉成身侧耳语道:“这人我知道,小话本写过!”
“你可真是博览群书。”玉成夸她。
“永平九年,你参加科举,主考官认为你文采平平,兼之贯于投机取巧、实在有坏风气,于会试结束最后一日当众训斥你于烈日之下,你不服,一纸诉状告主考官不公,却被查出乡试行贿百金,当时你断然否认,称家境贫寒绝无可能,结果被查出是你在香楼勾搭的三名官妓,用赎身钱替你买通的官家。读书人一向耻于与下三流为伍,而你同时和三名官妓勾搭,还骗得人家为你买官,事后又拒不承认,甚至逼得其中一位跳湖自尽。多可怜的女子啊,还以为自己飘零半生终于得到托付呢!而西南王,却看中了你不择手段、野心十足,将你偷梁换柱从牢中救出不说,甚至还给了你新身份、新官职!”
肖寻林的这段风流韵事,在当时的水洲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但是西南地处偏远,这里的大部分士兵,也没有看话本的好习惯。
人群中,第一次有了左右张望的杂乱之声。
西南一向文体不分,朱勇虽是王府的谋士,但也经常在军营指挥;而比起水洲,西南民风更加剽悍淳朴,这种男盗女娼之事几乎闻所未闻,故而这些小兵们都有些不可思议,原来一向以聪明著称的谋士,王爷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居然还有如此不堪过往。
隋冬的嘲笑声几乎响彻全场:“早就听说王爷身边这几年添了个诸葛亮,原来竟是如此劣迹斑斑,这比臭皮匠还不如啊!”
朱勇虽神情自若,但嘴角的那一抹煞白是如何也遮挡不住的。
倒是西南王冷笑一声,随后轻挥手:“来人,将这胡说八道的几人,通通拿下!”
顷刻之间,城楼之下的门洞,就有一支小队从右前方列队而出,这十来人一看身形便知精干强壮,手中的寒刀在雪天里都耀着灼眼的光,而朱白令带的几人都是飞鸟阁的随从,一向只长于情报搜集、武功平平——玄启几乎立刻起身,直至玉成回身一只手将其按下。
“做什么?!”玄启大喊一声。
景荣和藏锋几乎同时急道:“声音轻些。”
玉成手疾眼快拉着这几个人便往树根暗处一躲,下一秒——前方不远处的列队,就有几人回头朝这个方向疑惑地望来。
玄启自知失言,但是等待那士兵转过身后,仍然立刻探出头去——
小列队已成合缴之势,团团围住朱白令一行人。
朱白令拉着马鞭,声音清朗朗、未见惧色:“王爷,你这是要当众谋杀朝廷特使吗?!”
“哪来的逆贼……”
“快想想法子,成小子!”
朱白令很明显是在拖时间,等待着玉家军,或者草原的兵马到达战场,他们才能顺利脱身——然而,玉成动动那听音一绝的耳朵,没动静,两边都未有任何动静!
时机尚未成熟……玉成又望一眼那年轻的谋士……他还不能死。
“不要和他废话!右前锋,杀!”
“成小子,不要扯着我!”
“你们接过绳子,我们来助你们!”
“王爷啊王爷,你可真是糊涂!”
局势一触即发、喊叫声顿时四起,一片混乱之际,玉成脑子正飞速转着,景荣忽然拉过他另一侧的手,将什么东西塞入了他的手中——玉成低头一看,是几枚银针。
“不要等了,他必须得死。”景荣合上那手,眨眨眼说得飞快。
朱勇一双手按在城墙之上,手心冻得通红却丝毫未曾察觉,只有些兴奋地喊着:“西南的将士们,这贼子胡言乱语!战前搅乱军心,你们快将他捉住!大,咳大卸八块……”
场下刀剑相碰声音四起、贼子一方已呈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