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州,魑魅大牢。
小半月时间过去,晌午时分,太阳耀眼。阿羽挤在百姓之间,透过缝隙看见那堵泛着寒光的阴森铁墙。
不久前伶舟月从那里走出的画面历历在目,仿佛还能听见铁链曳地的声响。
江家人驱使着百姓进入其中,魑魅大牢规模宏大,百姓们暂时安顿的并不是中心的大牢,而是角落处的八角楼,若是十四州有瘟疫,便会将身染瘟疫之人安顿于此。
相比于旁人的惊慌不安,阿羽倒显得镇定多了。她寻了个偏僻角落里的房间安顿下来,而后便开始打坐调息,时间很快就到了晚间。
为了筛查中了幻妖毒的百姓,江家人会用鸣铃子逐一查验。
江家人分散于八角楼,八角楼穹顶处封闭,置一星图,共有八层,每层有风珠流通空气,且设有围栏,视界死角较多,楼层间间隔大,就算反应过来也未必能及时赶到。
阿羽决定在此时潜入魑魅大牢。
“叮铃铃。”鸣铃子的声音若隐若闻。
房间的窗子设有禁闭,若要逃出去不是易事——但这只是对于没有灵力的人来说。她将窗子戳了个小孔,眯眼见外头有几个懒散的狱卒正摇着骰子,毕竟要进大牢容易,但要出来便难了,料想他们是好对付的,阿羽松了口气。
收回视线看着路上为了防身用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符篆,阿羽心想,若是燕师姐在就好了。
阿羽挑出了一张人形傀儡符,当时神剑给了她一张用以离开楼家,她便记下了纹路。
很快,一个傀儡坐在屋中。接下来,阿羽屏气凝神,手中聚集灵力,听着外面鸣铃子的声音,只待它响起便蓄力一击。
鸣铃子遇不染瘟疫者鸣、遇染瘟疫者声如洪钟。
“叮铃铃。”
鸣铃子近了,在空旷的八角楼中尤其响亮,但这还不够遮盖破窗而出的声音。
诚然,此举有赌注在内。
闭上眼睛,一切感官都被放大,阿羽只觉得心跳如雷,甚至盖过了鸣铃子的声音。
“叮铃铃。”
听着声音,江家人大抵是检查到了阿羽的左边第二间。
阿羽心道:再等一等,若是仍旧没有中毒者,那便只好放手搏一把了。
“叮铃铃。”鸣铃子响声依旧。
看来她旁边这间也没有中毒者了。
阿羽心中叹息,正要蓄力破窗,忽听震耳欲聋的一声响!
“轰!”
天助我也!
电光火石之间,阿羽猛地睁开眼,手中灵力倾泻,窗子啪嗒打开,阿羽轻巧跳窗而出,同时甩开符咒,来不及反应的狱卒中了符咒,昏昏沉沉睡过去。
窗子又猛地合上。
外面捏着鸣铃子的江家人眉头皱起,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疾步上前,猛地推开阿羽房门。内里一个小丫头疑惑地看着他,而窗子完好无损。江家人只好摇摇头,用鸣铃子为她查验。
阿羽一边用符咒,一边用术法,很快就来到了魑魅大牢的最底层,一路过来,她的鞋面和衣摆上已经尽数是血污。
神剑的声音响起:“从这里往里走,不要回头。”
阿羽依言做,强忍住腥臭味带来的呕吐感,一边走着,每经过一处监狱,内里的死囚都投来狼一样充满了杀气的目光,又带了几分异样与新奇,阿羽心中自然骇极,哪怕是隔着牢笼。
眼前自动出现了一幕幕画面。
一个光头男子手持长刀,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屠杀平民,血染长街,他踢开脚边骨碌碌滚落的人头,彪悍的面上勾起大仇得报的畅快笑容,画面定格在他狰狞的笑容。
神剑道:“这是你左手边的死囚,因多年前流落街头讨饭不得,被打断了手臂,多年后屠街复仇。”
——就因为被打断了手臂,便要屠杀整条街吗?
阿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神剑应了声“是”,阿羽神色由惊恐变为了讶异,又生出厌恶与鄙夷。
继续朝前走,画面变换。
红烛高挂,本是新婚夫妇的洞房花烛夜,饮下交杯酒后,装容精致的娘子竟然昏死倒地,而后,一个女使引着同样新娘打扮的女子入了房。新郎君的眼中浮现出缱绻的柔情。
画面定格于地上尚睁着眼的新娘。
“这是你右手边的囚犯,因为不满家中联姻,将本来应嫁与他的妻子杀死,沉于湖泊之中,并与自己真心所爱之人洞房,本以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同时对外宣称原新娘失踪,便能将此事揭过,奈何渔民打渔捞起亡妻尸体。郎君一家咬死不认,亡妻父母在乾坤塔下跪了足足七日,老丈人因此心疾爆发身亡,终于换来乾坤使将郎君绳之以法。”
——可亡妻一家分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何会平白丧失两条人命!又为何公道的伸张需要用无辜人的流血换来!善人落魄,恶人逍遥,世道竟是如此不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