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骇与愤怒令阿羽肩膀颤抖,已然哽咽,眼泪将落未落,这是无声的呐喊,无力与窒息像一双大手,将她牢牢地攥住。
“楼千阙和孟萋将你护得太好,你不曾见过这世间的恶、你不曾见过人心的魑魅魍魉,继续走,我带你看。”
阿羽颤着身子往前走,停在一处空荡荡的牢狱前。
眼前的画面霎时明亮。
琼姿花貌的女子妖娆而妩媚,站在高高的舞女台上,眼波盈盈,纤纤玉指伸出往下面面露色相、形容猥琐的肥胖男子一点。
“她叫伶舟婉儿,因为倾城的容貌,八岁便被生父卖入鬼州风月场所,为了生存,很早就学会了以色侍人。”
听到这个名字,阿羽的脑海中炸过一道惊雷。
画面继续流转。伶舟婉儿捂着肚子,面前是一个药碗,盛满棕褐色的药汁,她神情犹豫,终究一咬牙,一饮而下。很快,伶舟婉儿面色惨白,在床榻上蜷缩成一团,身下一滩血迹,良久方平缓下来,眸色平静。
“如你所见,伶舟婉儿本是难孕的体质,却意外有孕,自然不知生父是谁,又妄图留在此处生存,想要服药堕去,但结果想必你已经料到了。”
“伶舟婉儿没有想到,饮用再多的药都无法将腹中胎儿打去,眼看着肚子日渐隆起,她不相信流连风月之地的男子,用计逃出,本想在鬼州寻个偏僻处安顿余生,可鬼州混乱,她相貌如此,自然不得安宁,时常受到骚扰。”
空荡荡的简陋茅舍之内,伶舟婉儿做妇人打扮,一针一线粗笨地缝制着小小的衣裳。
“鬼州有一商户追求,伶舟婉儿见他面善,为人朴实,便嫁与他。谁知商户只是要借她腹中的孩子的新生之力,去滋养他圈养的妖族。”
黑暗的牢房中,伶舟婉儿衣衫褴褛,死死抱住自己,眼中含泪。
“伶舟婉儿生下孩子后,商户便采取行动,而伶舟婉儿本人,也以私通他人之污名打入魑魅大牢。狱卒贪婪她的容貌,她之经历可想而知。出乎意料,商户一家都被妖魔杀死,究其原因,乃是因为那个姓伶舟的孩子体质特殊,能让妖魔失去神智。”
阿羽心跳加快,逐渐捏紧了袖子。
鬼州混乱,尚且年幼的孩子流落街头,夜里便缩在不知名的屋檐下蜷起身子,与乞儿争食,风餐露宿。他天资异禀,很早就观人打斗,学了一身功夫。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从前与未来,就这么过到五岁。
“伶舟婉儿听见狱卒谈话时提起当年的商户,心中谋划,与狱卒串通,将那孩子按入牢狱。伶舟婉儿以为,有朝一日可以利用他的妖魔血脉冲出魑魅大牢。”
柳絮如雪飘落,遍地花开,连鬼州都生机勃勃。在葳蕤的春日,年幼的孩子被抓入魑魅大牢,见到了他的母亲。
却罕见的,露出了笑容。
“伶舟婉儿给了他单一个‘月’字,他天真的以为,这是团聚,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最信任的、有血缘相连的母亲的欺骗他,无力越狱的死囚将妖术灌在他身上,想要让这个百年难遇的、一出生便克死商户一家的孩子打破牢狱。”
血从伶舟月的七窍流出来,他在混杂的黑气中痛苦挣扎,额上青筋暴起。
终于有一日,他将魑魅大牢打通了一个口子,但自己也耗尽精力,遍体鳞伤,动弹不得。
伶舟婉儿逃了出去。
他躺倒在血泊里,只能望见,他的母亲,一次也没有回头。
伶舟月看不见,但是阿羽可以看见,伶舟婉儿眼中杂陈的情绪,和面上断线的眼泪。
阿羽眼角滴下滚烫的泪水,又听神剑毫无感情道:“后来,你也可以猜到了,他在死囚中周旋,再没有见过春日的柳絮和花……”
——够了,别再说了!
阿羽支撑不住,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头,低声抽泣,她的哭声引来了囚犯的侧目。
神剑继续说着:“他们在伶舟月身上做各种邪术的试验,将他当成一个怪物,又讽刺地将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他曾经七夜不曾合眼,身上的血都能……”
——别说了!
阿羽浑然不觉,身后囚犯穿过玄铁柱的缝隙,朝她伸出了肮脏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啊!”
阿羽一声惊呼,一股大力将阿羽往牢房拖去,她的后背猛地一摔,生疼,囚犯面上有可怖的伤疤,露出邪佞的眼神,几乎能将阿羽吞没。
只听见耳边神剑喃喃:“伶舟月不止一次地从血泊中醒来,因为他们一次又一次用妖力治好了他,虽然这会让他痛苦不堪……”
阿羽奋力挣扎着,囚犯宛若蠕虫般的目光使她的胃阵阵痉挛,不过在这里呆了几刻,她便怀念起千辰宫的美好,清泠山的安宁。
强烈的愤怒与憎恨让阿羽双目都布满了血丝。
“不——”
极致澎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