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使得,差人接萨木给你皇姑母瞧瞧也好,见着了心里才踏实。”
说罢这些,太皇太后娘娘便有些气力不济了,她没再开口,只是看了看围着她床榻旁跪的一圈儿人,忽地心头一空,只觉得自己寿终正寝前约莫也是这般情景了,她也没什么悲切感,只是觉得寂寞得太久了些。
活得久的人未必事有福气的那个,至少在一遍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上,她真真是尝够了百般滋味。
她不过三个女儿,先是失去了端献,而今又该轮到雅图了,且不知是雅图先同她妹妹团聚还是她先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女儿,只要一想她们母女在奈何桥还有相聚的时候,她便也不觉得死是一件什么痛苦的事情了,甚至还隐隐期盼。
至于福临那个不孝的,便不提了。
不知皇玛玛看什么呢,眼睛瞧着帷幔的顶放空得厉害,老太太不说话了连呼吸都放得慢而缓,像是一眼瞧不见便能飘走了似的,康熙爷心头一凉紧接着眼眶就开始发热了,他急切地将皇玛玛的手握得更紧些,实在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没了皇玛玛的日子。
可他除了应下皇玛玛安排给他的差事又能说什么呢?
他慌得脑袋都一片空白了,平日里逗皇玛玛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说,如今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末了还是苏麻喇姑过来,轻着声儿问了一句:“娘娘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多歇歇也好,宋太医也说了,您眼下就该少忧思些。”
太皇太后娘娘听此才回了神儿似的慢慢闭上了眼睛,动了动被康熙爷紧握的手指:“都回吧。”
康熙爷梗着喉咙应了声儿,帮太皇太后娘娘掖了掖被角儿才起了身,他鲜有跪得这样久的时候,先前不觉,这会子一起来膝盖子钻心得疼,差点儿续不上力气。
“那孙儿便先告退了,待见了皇姑母孙儿再来见您。”
康熙爷顿了顿,见皇玛玛没应声儿便随着苏麻喇姑退了出去,众女眷也跟着一道悄悄跟了出去,生怕惊扰了娘娘歇息,饶是知道娘娘身子还算能撑得住,众人仍心头沉甸甸地。
“劳烦苏麻喇姑多陪着皇玛玛些,朕不得空,回来一趟也不能多留会子陪着皇玛玛,这就要走了。”
康熙爷细嘱咐苏麻喇姑一句,皇玛玛身子不适,于情于理他都合该留下来侍疾的,可外头还忙着救灾呢,眼下刚见稳妥天又不遂人意,秋日里便是这样,一场雨一场寒,若不再快些百姓的日子就更是难挨了。
他只一个人,分不成两半儿,只能先顾着紧要的一头去,故而对着皇玛玛他心头含着愧疚,只盼着外头的事儿早早进入正轨,也盼着皇姑母身子再争气些,皇姑母这一不好,皇玛玛心气儿都散了似的。
苏麻喇姑也是看着康熙爷、照顾着康熙爷长大的,这会子瞧着人为了外头的事儿忙得瘦了一圈儿,都淋得浑身透湿也没工夫拾掇,委实心疼,再轻轻拍了拍康熙爷的手臂,那衣裳都能拧出水了。
“万岁爷便放心了,娘娘其实对长公主这般早有预料,只是再怎么预料也割舍不得,年娘是是个坚韧的,歇歇想来就好了,长公主没什么遗憾,娘娘便也没什么遗憾了,您尽心了便是,也不必内疚。”
康熙爷点了点头,轻拉着苏麻喇姑的手,这会子倒不像是个皇帝了,只是寻常小辈一般。
“知道了,您也注意着身子,本不该叫您也跟着劳心劳力的,平日里常叫贵妃和德嫔过来陪着也好,阿哥公主们近几日也莫着急读书了,常来陪着黄妈妈是说笑想来能好些。”
佟佳贵妃和玉琭无不应的,苏麻喇姑也点了头,康熙爷旁的没什么可吩咐的了,只又叮嘱两句玉琭的身子便欲带着人走,还是苏麻喇姑看着康熙爷狼狈的样子颇不忍心,硬留了康熙爷一时半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放人。
也就是这么会子工夫雨就停了,虽未放晴,然叫人依旧心头轻快不少,尤其是康熙爷,若这雨再像是去年那般下,这日子可真就真没法儿过了。
临走时康熙爷留了话,夜里便不回来住了,一来外头事儿稠,委实脱不开身,二来往返不便,衙门紧着先拾掇了出来,后头的院子都能住人,再不济便是去巴尔善府上,左右是比回畅春园方便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宫还说不准,眼下余震犹在,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儿,时不时小震一下子惹人心惊肉跳,好歹畅春园建筑并不像宫中那样密集,便是房子倒了搭帐篷也方便。
一听康熙爷暂不回来了,后宫众女眷们可惦记着,个个巴巴上前表现几句,先前康熙爷不在跟前儿时也不见得人多惦记,这会子一个个的倒像是同康熙爷之间蕴着多大的情似的。
偏康熙爷不解风情,着急走呢,风风火火去偏间更了衣就走,连头都没回一下子。
苏纳喇姑也不留人,这便将下头的小主们都打发了去,独留贵妃和玉琭说了几句,万岁爷说是叫这二位多陪着些,可这二位身子一个不如一个,哪儿敢差使,夜里便不好叫人留下侍疾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