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甫一点好人马,三阿哥同四阿哥就出发往曲阜去了,说是到孔庙祭祀,可阿哥们真正要做的可不止祭祀一事。
临出发前,康熙爷还特叫他们来跟前儿细细嘱咐了,此行也为体察民情,视察官员,治一治这贪腐二字。
康熙爷早前便接到密折,当初朝廷为了重修孔庙,光是拨银就拨了两回,一回少说就得万余两银子,然真正用在修葺上的只有十之一二,银子所过之处层层盘剥,连下头跑腿儿办事的小卒子也赚得盆满钵满。
难不成朝廷的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风刮来的,由着这些人肆意瓜分?
朝廷亟待办的事儿多了去了,各部一张口一伸手就是要银子,康熙爷哪儿来的银子满足所有人,他早些年想再修一修畅春园都没舍得,下头人倒是富得流油,康熙爷必不能忍。
三阿哥和四阿哥得了吩咐不敢有半点马虎,为瞧见最真实的民间图景,他二人一路上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甚至路上变了两次身份,中间还各自带队分头而行,至曲阜才会面。
曲阜的官员们知阿哥们要来,可全然不知阿哥们早已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已然藏匿许久,拿着名册挨着个儿的叫人细查了。
待阿哥们不再掩藏踪迹,直奔孔庙祭祀时,那些平日里剥肤椎髓、鱼肉百姓的官员好日子也到了头,三阿哥和四阿哥得了康熙爷给的处置之权,二人狠抓了几个贪的,抄家、枭首示众,其下虾兵蟹将自然也个个自危。
此时再拿出宽厚的样子来,若是将这些年吞下去的不义之财全取出来,倒是还可保得全家平稳,若不然,自同这几个身首分离的一般下场。
三阿哥和四阿哥放出消息后,便哪里也不去了,只管坐在衙门里静等着下头人吐了银子出来,仅限三日,过时不候!
一时间衙门白日里门可罗雀,夜里却是门庭若市。
这些人想着不要钱了总得要脸,可三阿哥和四阿哥偏不叫他们如愿,还叫人敲锣打鼓宣扬一声儿。
当初贪了银子的时候怎没想着脸面,如今还要什么脸?能给他们留一条命已然是格外开恩了。
就如这会子下头某县县令罗老爷亲自走了偏门叫人抬着银子来了,三阿哥和四阿哥叫人细细点了数核对、登记罢,这便当着罗主簿的面将名册上的名儿勾画掉,罗主簿才放下心来,谁道便见三阿哥扬了扬手,外头这就有人敲锣高喊。
“罗县令献银五百两,字画十幅,账本一册——!”
罗县令一听这个脸都憋红了,噗通一声儿跪在了两位阿哥跟前儿,臊得一脑门子热汗。
“哎呦!哎呦!二位爷啊,这可使不得啊,小人这不是都吐了银子出来了吗,二位爷叫人往外一喊,小人以后还怎么当差啊!”
罗县令是厚脸皮的,还想着坐稳官位以后还能道貌岸然地捞金呢,这下子揭了脸皮,还叫他怎么做百姓眼中的好官?
他才不过收了区区五百而已,算得了什么?
三阿哥和四阿哥冷哼一声俱不理会,一旁的苏培盛倒是笑了一句。
“您这话可叫阿哥们听不明白了,这怎就使不得了?您没听见外头人喊的是‘献银’?罗大人您慷慨,知道阿哥们前来祭祀,您这银子是特献给朝廷的,哦,对了,去岁浑河决口,淹了不少民田,您补贴这个呢,您可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啊!”
苏培盛那张嘴利索,罗县令心里委屈也只能憋着去,去岁浑河是决口了不假,可也不能从去岁决到今年,朝廷早拨了银子赈灾了,这阉人是变着法儿的讥讽他呢!
似嫌他碍事儿了,一旁的侍卫还要揪着他的后衣领将他带出去,罗县令怎敢走正门,也不敢多说话了,当即挤出笑意谢了阿哥们,承了这句慷慨,灰溜溜从偏门走了。
百姓们为了听这声儿,俱围在衙门前不肯走,莫说前门,就是狗洞都盯着呢,凡得见人灰溜溜的走,便拿着石块儿狠砸过去。
怎不砸鸡蛋?
鸡蛋多贵啊,这些人哪儿配!
只配得一声呸!
这三日三阿哥和四阿哥可是数银子数得头昏脑胀,见银子就眼晕,谁能想到杀了几个浮出水面的,竟能诈出水下那么多人,好些名册上未记的人都来“献银”,末了一算,光是白银竟收缴近三十万两,其余珍宝字画无数。
这贪腐的银子竟比朝廷拨来的银子还多,当真荒唐!
还有些滑稽的送来收受的美婢,可很快三阿哥和四阿哥就笑不出来了,被送来的“美婢”越来越多,粗粗一算有近百名,衙门早安置不下了,另着人细问,里头九成都是被人强掳来的民女。
这些人还是活着的,那没了命的又有多少呢?
眼看越查牵连的就越光,三阿哥和四阿哥私下商议几次,俱不敢再深挖下去了,只怕再挖下去,整个朝廷都得被牵连了去。
皇阿玛只是叫他们处置此地的贪腐,那他们便只将此地的人和事都办好,旁的一概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