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自强也不知道怎么回护自己的鸿胪寺卿陈学会,这家伙,差两级就到正二品的礼部尚书了,如果没出这档子烂事,陈学会已经是刑部左侍郎,而后等待着马自强之事,接掌礼部事儿。
“跑就跑了呗,多大点事?正统十四年,英宗皇帝北狩,还在瓦剌娶了个瓦剌女人,说是太师也先的妹妹,还生了个儿子,也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嘛。”万士和为了保陈学会,将一笔烂账翻了出来,大明两百年,离谱的事情多了去了,总能找到旧例可循。
朱祁镇娶的女子叫摩罗札嗄图,是个色目人,而孩子叫朱大哥子,北虏称之为朱泰萨,后来做了阿苏特部的女婿。
大明方面是坚决否认这个孩子的,但是不否定这个名叫摩罗的色目人,曾经服侍过北狩的明英宗。
这还得怪明宪宗这个明英宗的亲儿子,不肯给明英宗北狩生活遮掩,在国朝典故中记载:也先每二日进羊一只,七日进牛一只,五日、七日、十日做筵席一次,逐日进牛乳、马乳。又进窝儿帐房一顶,差达妇管起管下。
明英宗在迤北一年的时间里,的确有个女子服侍。
“万太宰慎言。”张居正示意万士和不要太离谱,这好好的说臣子的事儿,谈君上的过错干什么,事情的确有这么个事情,但是怎么能讲出来呢?!就是阿苏特部一直拿着个事儿跟朝廷索赏,大明一直没回应过,但是这个事还是不能讲。
“咳咳,失言,失言。”万士和立刻表示是自己多嘴了,但这也算个旧例,反正目标已经达成了。
陈学会纳这个外室,是为了建立一个朝廷和北虏的沟通渠道,当时西北族党,朝廷多少有点投鼠忌器,人跑就跑了,就当没有这档子事就是了。
这就是万士和的意思,即便是朝廷知道英宗皇帝在草原上留着一个血脉,那又如何,朝廷不承认便是。
“大明册封了俺答汗为顺义王,诸多万户封为都指挥,一般而言,这个北虏女子,应该算作是大明女子。”马自强强行找到了一个抗辩的方向,将这个女子身份模糊化。
俺答汗是大明的顺义王,而顺义王妃三娘子是朝廷册封的忠顺夫人,忠顺夫人的表妹,当然可以算作是瓦剌人、北虏,但同样也能算作是大明人。
至于阴结虏人,也是为了促进西北晋党处置之事,不应该如此定性,这朝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多少有点不地道了。
“这个女子是北虏人。”海瑞看着马自强说道:“她没有朝廷的诰命,算不上是大明人,礼部如此覆议,科臣们是决计不会轻易罢休的。”
“眼下要紧的是,让三娘子把她的表妹送回来,再补个诰命,就不成问题了。”
三品以上,都有诰命夫人,只需要把那个表妹和孩子要回来,才算是了结此事。
当然还有个办法,那就是把陈学会革罢,让他回籍闲住,等到风声过了,再拉出来继续任事,这也是过去一贯的处置方法。
朱翊钧思索再三说道:“大司寇联系下三娘子,让她把人还回来。”
王崇古则是眉头紧皱的说道:“陛下,要人当然好要,陈学会的外室为何要逃?肯定是外室察觉到了什么,察觉到有人要借着外室和孩子生事,做文章,攻讦到陈学会,会波及到她和这两个孩子,所以才要出逃。”
“朝中泄泄沓沓的言官的目标仅仅是陈学会吗?”
王崇古不认为陈学会才是他们的根本目标,如果仅仅是陈学会个人的话,完全没有必要擅动如此的风力舆论来进行反复攻讦,而且他希望小皇帝能够留意到,廷臣中并没有复古派,便不能清晰的洞悉,普遍存在的反对力量,到底在反对什么。
“大司寇提醒的有道理。”张居正听闻,肯定了王崇古的建议。
这次对陈学会来势汹汹的攻讦,很有可能指向的是大明开海。
陈学会平日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和泰西来使黎牙实进行沟通,为此,陈学会专门学习了泰西的拉丁语,对泰西来的算学进行翻译,陈学会,真的学会了拉丁语。
眼下朝堂上,拉丁语最好的就是陈学会,和陈学会带领的鸿胪寺,陈学会这样的大员倒台,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倒下,而是一片人倒下,大明和泰西使者不能有效沟通,就会发生很多让人不愉快的事儿。
比如大明卖给了泰西船长安东尼奥一些五桅过洋船,会不会在接下来的塘报里,这些五桅过洋船会不会入寇大明?而大明海漕会不会因为陈学会的离任而出现一些变化?大明松江镇、松江造船厂等等,会不会受到影响?
张居正已经无敌很久了,没有人能够实质上形成对张居正和他领导的新政产生威胁,而王崇古的提醒,来的正是时候。
对陈学会的弹劾,最后的处置意见是:责令三娘子送回表妹和陈学会的儿子,而后下旨令陈学会纳妾,陈学会没有子嗣,四十多岁的他,已经进入了合法纳妾的年龄,妾也是一种身份。
朱翊钧朱批了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