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一日，阿苏跳江那一日，她便死了。
所以她才有机会可以活过来吗？
那她该如何做呢？
是藏身在这幅躯壳里，尽心尽力演好阿苏，还是等谢二哥带回洛国消息，就此离山而去？
洛姝抬起头，见李晋忠似目露不忍。暗自深吸一口气，弯下腰，一点一点将采樱从自己身前推开，面上无喜无悲。
她的确不是阿苏，不知道阿苏本人是何秉性，为人做事何种风格，但她没想过要害他们。
“阿苏……”李晋忠要开口。
“李叔若怪我自作主张说出航道的事，”洛姝将他打断，“还请听我说几句话。
“我知李叔不愿与郎懿等人多有牵扯，因此将发现航道藏在心里。可李叔是否想过，王曲安一死，西岭易主，航道迟早会被发现。
“郎懿步步紧逼，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想做姜太公。可我不愿咬钩，我也知李叔绝不会做王曲安与他狼狈为奸。
“但若你选择不知情，郎懿会如何？是留下隐患，还是自行在北冥山安插棋子、将你取而代之？
“昨夜，不过是场试探罢了。”
她语气平静，将自己心中所想道给李晋忠听，不等他答话，又接着道。
“李叔若不信我，但将闵山来信拆开便是。昨夜趁乱离山，郎懿必定不会就此罢休。”
李晋忠早已被洛姝这席话冲醒头脑，此刻展信一看——
“李兄，何故不辞而别？郎某昨夜因急下山，招待不周，万望李兄莫怪。昨日之事非同小可，郎某略备薄酒，盼李兄择日赏光，从长计议……”
未待继续往下读，李晋忠便猛地抬头看向洛姝，后退几步倒在凳上，神情绝望。
郎懿言“何故不辞而别”，他便知自己或许错怪了阿苏。
他先前以为昨夜谢念殊是受郎懿之命送他们回山的。
如今再想，若真是奉郎懿之命，他又何必从后山绕去前山，又何必只用那一方小舟载他们过江？
并非阿苏与郎懿勾结，并非她有心利用，她昨日是因他酒后失言被逼上山，是真真切切、要保他回山。
见一双儿女与洛姝仍只是站着，李晋忠面露愧疚之色，正欲往她身边走去，就见洛姝往后退了一步。
“李叔若不放心我，为何不在我入王曲安寨时告我，而是疑心至今、百般猜忌？”
她记着方才他说的，她无本事策反王曲安亲信的事。
她不知道阿苏如何，只知道那王曲安之众百弊丛生、人心不齐，从其内部乘隙插足将他一举击垮，于她而言易如反掌。
只要她往王曲安寨里去几次，多费些口舌，北冥山就只在李晋忠一人手中了，他再也不用受其困扰。
李晋忠早便痛心疾首，“是我一时偏激，胆小怕事，见你闭口不言，疑心你背弃，阿苏……”
洛姝缓缓摇头，她已有所抉择。
只听她轻声道，“李叔有一事不曾误会我，我与谢兄确是从前认识。”
李晋忠点头，只觉符合情理。
否则那官亭山二当家为何瞒着郎懿护送他们下山？还与阿苏行为亲密、如此契合？
“只有一点，李叔信我。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做出有损山寨的事来。”
阿苏已死，她又何必画地为牢？
说完低头看向采樱。她生得小巧，已近龆龀之年，半月前才换了颗新牙，人还是小小一团，此刻正睁大双眼，仰头望她。
她为何这般信她？只因她是阿苏么？可她知道真正的阿苏早已死了么？
还是不要叫她知道了。
洛姝抚手在采樱上头上摸了摸。
李晋忠慌忙应道，“我自是信你的，从今往后绝不再疑心。阿苏……你看看闵山来信？”
洛姝看向他，见他将另一封不曾拆开的书信拾起递过来，未多加犹豫便接过。
谢二哥带来的人还藏身在此，即便要走，也该将此事处理好。
将手上的信展开，原是邓大洪所写，且正与她相关。
信中言辞粗鄙，洛姝草草看过，便将信扔回桌上。李晋忠见她阅信甚快，无话找话问她，“写的什么？”
采樱在勾她的手，洛姝反将她小手牵住，神情自若答道，“邓大当家有意与李叔结秦晋之好，要李叔将我送去闵山与他做压寨夫人，问李叔看法。”
李晋忠听得面红耳赤，又气又怒，“癞蛤蟆想天鹅肉吃！无耻之徒！”
洛姝却不甚在意。
李晋忠见洛姝无动于衷，以为她心中仍有隔阂，咽了口口水，低头要将郎懿的信读完。
却见堂外有人匆匆进来，“客人醒了。”
——
时歇起身颇为艰难。
他攀着床帐站起来，待一阵头晕目眩后慢慢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