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栀又回到了快节奏的生活当中,王康安已经痊愈出院,在律师以及王亚珂的陪同下逐一向受害者赔礼道歉,并承担起自己该负的责任。
当然这些“责任”最后还是由言栀来负。
能赔钱了事的都是伤势不那么严重的,命运的天秤从来不会眷顾王康安,或者说不会眷顾她。
在王康安撞倒的行人中以景行止及一位十六岁的女孩子伤势最为严峻。
言栀听到这则消息时脑瓜子嗡嗡作响。
出事的伤者名为莫娜,是一名孤儿,从小被玛利亚修女收养,虽然日子过得清贫拮据但人非常乐观积极,在玛利亚修女的教育下成长为一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好姑娘,平日里经常做义工帮助当地的孤寡老人。
当晚也是因为上门帮老人家修理电灯才出的事……
事故发生后她曾经被送往他们医院救治,后来转去专科医院做进一步的治疗。
但是很遗憾,她的右腿保不住了,患肢严重粉碎性骨折,软组织和骨质重度损伤,血管破裂造成肢体坏死,不得不低位截肢。
遭逢那么大的意外,小姑娘却意外的冷静、平静。
在看到肇事者出现时她并没有歇斯底里地大闹一场,也没有过多责怪他们,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便接受了他们的诚挚道歉。还笑笑说上帝待她不薄,好歹捡回了一条性命,但肯定是自己平时做的好事不够才丢了一条腿,往后还要做更多好事帮更多人上帝才会一直保佑她。
回家的路上,王康安一直一言不发。到家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
任王亚珂怎么说怎么劝就是不吭声、不出门,也不吃东西。
王亚珂担心得不得了,在关键时刻是指望不上自己那个不知道跑去哪里鬼混的丈夫了,她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打电话来跟言栀商量,王康安再这样毫无动静她生怕他会出事。
言栀沉默地听着王亚珂的声音,她焦虑、急躁。
言栀心中却掀起了经久不复的浪涛,这个事实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羞愧难安。
那姑娘才16岁……怎么就真让她那个混账弟弟给撞坏了腿了呢?
这事怎么能降临到一个好姑娘身上呢?
她明知发现真相的那一刻起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心中却总是隐隐地存着一丝侥幸。
一直以来,心里都有两只野兽在相互撕扯。
一只扯着她的耳朵大声说话,喊她面对现实及早想好方案,要是真有人伤重或者去世你要怎么赔偿人家;另一只却把她的耳朵关起来,细声告诉她世事不会那么恰好,你不会那么倒霉。
她以为最差就是景行止的状况了,原来在同时,在另外一家医院还有人同他一样备受煎熬。她无父无母,才16岁就要独身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接受残缺不全的自己,余下那七八十年要怎么过呢。
等等,事发当晚这个女生曾被送来他们医院救治……?
言栀冒了一身冷汗,头脑一片空白,倏而变得恍惚,脑子晕晕乎乎的,不断回忆不断回想。
这个女生……是她接的患者吗?
如果是,如果她的处理再早一点,再早一点,她的腿会不会就没伤得这么重?会不会就没到截肢的地步?
如果当时她没有理所当然地认为景行止损伤的角膜上皮只要及时抗感染就不会恶化,如果她当时好好跟进下去紧盯他的病情变化。
他的眼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并发症?是不是就不会双目失明?
这些“如果”仿佛是一个沼泽,她陷在里头越去想身子就越是往下坠,那泥沼仿若千万吨重,很快没过了她的膝盖、腰身、脖子,马上就要到她的嘴巴,她怕得浑身发冷,渐渐喘不上气。
忽而,一阵清冷的男声从后背而来。
“Ктотам? Нужнапомощь?”流利的俄语。
言栀没有回答,那人往她这个方向走近,再次凝声问道:“Ктотам? Нужнапомощь?”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并且用力地握紧。
言栀这才张嘴“啪”了一声飞快地换气。
她的呼吸渐渐趋向正常,头脑恢复清明。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景行止。
察觉到她在转身,景行止蹙着眉问出了第三遍:“Ктотам? Нужнапомощь?”
看着他的脸,言栀缓缓变得平静,她挤出一丝微笑拍拍他的手背:“是我,我没事。”
景行止也没料到那个呼吸声急促又错乱的人竟然是认识的人,他略微错愕地怔了一瞬,很快松开拧紧的眉心:“嗯。”
言栀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没事出来晒晒太阳。”
言栀眼神一暗,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挫败。
这天色已经微醺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