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天,阴沉沉的。偶有光透过,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阿兄”窦文澜轻声的唤着,递出一条蓄了厚厚软草芯的葛麻被。
“阿娘让你俩赶紧围上,别冻坏了腿。”这一路,两位兄长最是辛苦,原本的清俊儿郎这会子一个比一个看着糙。又递出一个酒葫芦,“阿娘说,少饮,暖暖身即可”。
“哎哎,你赶紧进去,外面冷。”窦文昌咧着嘴接过葫芦,随即就扒开塞子闷了口,呛口的辛辣瞬间弥漫整个口腔,顺带这胸口处也热了不少。“舒坦”便将酒葫芦递给窦文季“来口”。
“兄长,你说咱这拖家带口的投奔外祖家,会不会”他想找个不那么尴尬的词说“太冒然了”。
朝天甩了一记空鞭,清脆响亮。
“想那作甚,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外祖家真的不行,咱们一家子还能真憋屈死?总有活路。”比起心思深沉的窦文季,窦文昌永远是豁达积极的。这会子赶着酒劲,扯着嗓子唱起了家乡曲子。
车室里,窦蔻和窦堰依偎着窦顾氏,挤在薄被里,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是阿耶在唱”窦苒欣喜的拍拍身边的冯月仙,闹着“阿娘,你听你听”。
“去岁无田种,今春乏酒财。恐他花鸟笑,佯醉卧池台。”
“小水通大河,山深鸟宿多。主人看客好,曲路亦相过。”
“道别即须分,何劳说苦辛。牵牛石上过,不见有蹄痕。”
一旁的窦文澜推搡了下冯月仙,“嫂子,你也来个。”
这冯月仙本就不是那种扭捏的性格,略略轻嗓,清丽婉转的曲调便脱口而出。
“一月三场战,曾无赏罚为。将军马上坐,将士雪中归。”
“自入长信宫,每对孤灯泣。闺门镇不开,梦从何处入。”
“终日池边走,无有水云深。有花摘不得,屈作采莲人。”
窦蔻都听痴了,这才是古风经典吧。
大伯娘还真是深藏不露。这搁现代,凭这天籁之音早就横扫歌坛了。
一曲毕,窦蔻身体力行的使劲拍巴掌鼓掌。哎嘛,生不逢时啊,不然凭着自己优秀的公关能力,绝对捧红她啊!哎,等等,这可是唐朝,一个国乐发展空前繁荣的黄金时期。
敏锐的职业嗅觉,让窦蔻心思清明,是金子就会发光!似是确定了什么了不起的理想,她扯唇一笑盯着冯月仙。
刚过午,窦顾氏便嘱咐两兄弟找个地歇脚,她看着山头那边有红云蔽日,跑不出半夜会有大雨。
果不其然,待他们刚找到一处山坳子的废屋安顿好,外面就开始刮邪风,不一会便大雨滂沱。
说是废屋一点也没夸张,破草为檐,土污泥墙。
阿耶和大伯将牛卸下赶到屋落另一避雨处后便急急的跑回窦蔻这边的火堆取暖。真冷,古人诚不欺我,杜老先生那句“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窦蔻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自个身上的袄子像铁箍子一样阴冷烙身,不由得她将身子往霍锦娘怀里钻。可是阿娘似乎比她还冷,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颤。
伸手从霍锦娘的腰间穿过,将脸贴在她的心口,喃着鼻子糯糯的说“抱着阿娘,就都不冷了。”霍锦娘感受到小女儿的爱意,也将她圈的更紧了。一旁的窦文季也看明白了,顾不得什么礼节体统的,将这娘俩揽到自己怀里,三人相依相偎的。而窦文澜和窦苒则微微侧头,火光映红了脸颊。
“来,咱娘仨也抱一抱。”作为家里的大长辈,窦顾氏的冬袄可不是像他们那种蓄满厚厚木棉絮、柳絮的麻缊袍,而是用鸡鸭禽类的薄绒填充的。除了长袄,外面还有件披袄,此时,窦顾氏玩笑着将一大一小两个女娘搂在自己的怀里,再用披袄将她俩裹了个结实。“这抱一团就不冷咯,恁它外面风雨再大,只要咱们心头齐就没啥可怕的。”
祖母真是个人物,窦蔻心里再一次给窦顾氏刷了666;总是能适时适度的向家人灌输人心齐,泰山移的优秀家风思想。其实这重来一世的生活倒也不错,比起穿越前的孑然一身,现在的她有了家人。是不是应该为将来的生活做下打算了,那些穿越前辈都干了什么来着,让她想想唔,阿娘的怀里真暖和,屋外的雨声似乎更急促了,那砸在屋顶的声响好像要穿透到她的灵魂真真是疾风甚雨好睡天。
“娘,这雨怕是天亮都不会停。”窦文昌低沉着声音和窦顾氏说着,生怕扰了身旁的人。
“天要留客,那咱就再歇歇脚。这屋子收拾收拾,还能将就。”窦顾氏环顾四周,这应该是守山人的旧屋,他们所在是堂屋,虽说檐壁破损透风,但再填点土草泥灰,也称的上是个不错的安身之所。旁侧的小室里看着脏乱的厉害,等天亮了瞅瞅能拾掇出来不,如果可以,把牛圈那边去,堂屋也能宽松些。
“等天亮了,你和二郎看看这屋还有那院门子能修不。我感觉这天是要闷雹子,现在也不知离岐州还有多大路程,咱不能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