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花兰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都没错,所以算了吧,算了吧……”

听着花兰不断重复“算了吧”这三个字,许谣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放下拐杖,小声唤了一句:“兰兰……”

疯狂的行为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几个人对着几株草药大打出手,花兰小心翼翼地护住许谣君的脚腕,再也没有理睬那群强盗般的镇民。

两人相互依偎着,缩在人潮拥挤的药房里最不起眼的一角,看着一群人将药房糟蹋得凌乱不堪,又急急忙忙地离开。

没有一句感谢,也没有一句对不起。

等到人群尽散,许谣君才安抚般扶着花兰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答的声音低低的:“从昨晚开始就有人来买药,发现药不够,兄长连夜去采了,但没想到,还是出了乱子……”

许谣君义愤填膺:“要我说这群人就是可恶,还说什么你私藏了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姐姐,”花兰扯了扯许谣君的衣袖,打断了她,“也许,也许他们说的没错。”

许谣君看向花兰,看着她从袖口翻出一个小纸包来。

“我留了一包,只留了这一包……但是的确留了一包。”

许谣君刚想安慰她,柴房突然传出动静。

花兰扶着墙壁站起来,眼底尽是疲惫:“可能是白天那个山匪醒了,我去看看。”

许谣君吃力地扶着拐杖站起来:“他不是什么好人,我陪你一起去。”

花兰摇头:“他染了天花,你还是别靠近他的好。”

许谣君道:“从我进镇子这一整天,接触的人还少吗?特别是刚才那群人,哪个家里没个得天花的?生死有命,别说了,我陪你一起去。”

花兰劝不动,最终扯了两块布,两人遮挡住面部,走去了柴房。

一推门,扑面而来的臭味和血腥味熏得许谣君连连干呕。

接着油灯泛黄的光,勉强看清了里面的人的样子——身体和嘴角不停渗出血和脓液,衣服被红和黄的液体浸染,整个人都透露着死人般的灰白色。

花兰叹了口气:“许姐姐,你在门口看着他,我去拿点水来。”

许谣君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山匪,胃里翻江倒海,偏偏又忘记移开视线。

“姑……娘……”对方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完全不同于白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

面对此情此景,许谣君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山匪吃力地曲起手臂,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向着许谣君的方向举起来。

许谣君这才认出,这人正是白天为了一块玉佩,险些死在自己剑下的山匪。

见许谣君没有反应,山匪又急急地开口:“帮我……还他……”

话音未落,嘴角又渗出一丝鲜血来。

许谣君不禁冷笑:“白天不是挺嚣张吗?抢别人钱财,还痴心妄想诋毁我,怎么死到临头又悔改了?”

山匪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留下浑浊的泪水,和皮肤上渗出来的血水融为一体,丑陋不堪。

许谣君怔住了,把更多刻薄的话语强行堵在了嘴边。

她有些矛盾,看着对方艰难却倔强地举在空中的手臂,最终还是走上前去,接过了它。

“行,我替你还。”语气生硬。

“谢谢你……谢谢他……”山匪说完这句,突然全身松力,狼狈地倒在柴房的杂草堆里苟延残喘。

许谣君有些震撼,她第一次见到死亡。

当花兰端着稀饭和水盆赶来时,只看见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两人走出柴房,花兰突然问道:“许姐姐,你知道身为医者,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不等许谣君回答,花兰自顾自说道:“看着眼前的生命一条条消逝,而自己却救不了任何人。”

手上的油灯烧枯了,兀自灭下去。

清晨的曦光凄凄凉凉地落下来,照着院子里心事重重的两人。

“别难过,你尽力了。”许谣君小声说道。

然而此刻,再多话语都显得苍白。

院门被轻轻推开,花筠背着草药筐走了进来,头发凌乱,面容憔悴。

和初见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简直判若两人。

而他们的初见就在昨日。

许谣君看呆了,连带着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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