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好奇我身旁的棺材吗?”
青年持剑急挑,连震数回,挡下了方檀刺来的招式。
“等你死了,我自然会去看。”方檀冷冷答道。
闻言,青年戏谑一笑,他有些轻浮的底色,当即便猱身而上,似要疾取方檀面门,后者见状,很快便朝后急急退去,不给对方近身的机会。
一击不成,青年也不沮丧,反倒是同方檀一般,同样后退拉开了二人的身距。
竹影斑驳,叶片潇潇。
竹林中,二人一东一西站定,却是打了个不分高下的平手。
“让我想想。”
“乙二喜欢同丁四待在一起,因为他们拜过把子,是兄弟,通常守在上山的第一个岔路口那里。今夜,你这副打扮,大约是冒充猎户上山,先杀了他们两个。”
“丙三孤僻,不合群,照惯例是一人巡山,于是,你又杀了丙三。”
“戊五,己六,庚七,辛八,壬九……”
青年一一报出人名,其实,与其说是人名,实则更像代号多一些。
“你既然能够走到这里,想必他们都已经死了。”
青年走到那一具悬空立于地上的棺材旁,表情闲适自得,只听他道:“你杀了乙二,又杀了丁四,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但很可惜,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
“这里到底有没有我要的答案,你说了不算。”
方檀握刀而问:“你究竟是谁?这些人同你又是什么关系?”
“我?”青年倏尔一笑,只听他道:“你可以称呼我为‘癸十’,但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名字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代号,一种身份,我有无数个名字,正如我有无数种身份。”
“你对同伴的死很是冷淡。”
对方闻言,不以为耻,反倒高兴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但在我看来,这些人是死得其所,甚至,他们还要庆幸于死在了你的刀下,毕竟一刀枭首,最是无痛迅速。如果落到了我的手上,怕是不能这样痛快。”
“如此看来,想必你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方檀不欲同这类人多言,说罢,再次提刀欲上,却见对方摆了摆手,道:
“不,不,冷静一些,方公子……我其实并不打算和你打。”
“毕竟,你的对手,是我身后的这位。”
说着,青年勾起一个略带深意的笑容,慢慢露出了身后的那具棺材。
不待方檀反应,下一秒,他便扯开铁链,又一掌打碎棺木,原先完好无损的木板顿时就化作四爿,像四只风筝一般,朝左右飞散而去,而棺木下竟是一尊健硕的男性躯体。
*
这大约已经很难称之为一个“人”了。
方檀抬眼看去,只见这怪物身形庞大,体毛浓密,皮肤呈青黑色,能够轻易看到其体表下方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紫红色经络,加之周身溃烂,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前胸乳首处还有一连串大大小小的脓汁鼓包。
青年快步绕至这尊躯体的背后,取下了插/在其脑□□道上的银钉。
那银钉大约有小指粗细,表面镌刻有高深、复杂的符文,取下之时,上面甚至还沾染有血渍同灰白色、犹如脑浆一般的液体。
在取下长钉的下一秒,男尸便“唰——”地睁开了双眼。
其人脸庞削瘦,眼窝凹陷,双目呈漆黑状,只在瞳仁中间有一个游移不定的白点,细看,却是目光呆滞,神智不清,并隐有癫狂之状。
青年退后几步,随手扔开了那枚钉子。
而一旁的男尸此时早已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它甚至难辨敌我,在恢复行动能力的那一瞬间便朝离自己最近的青年出手,如同一头丧失了理智的野兽,朝新鲜的血食扑去。
后者见状,不慌不忙,在抬手挡了几下后,便蹬树而上,趁势跃起,随即,其人背后竟陡然生出一双一丈长的骨翅,根骨分明,片羽不生,表面仅以一层肉色薄膜浅作覆盖。
方檀面色沉郁。
显然,凡人难以肋生双翼。
但在此处看到妖邪,仍然是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毕竟这里地处中州,距离药王谷极近,风调雨顺、物产丰饶,是难得的人间乐土。
父亲方煜的死为何会同妖物扯上关系?
变故发生的太快,一时之间,他竟不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一旁的男尸在失去地上的目标后,有些焦躁。
而罪魁祸首却早已安泰立于半空之中,自是胜券在握,只听他笑道:
“方公子,我很期待同你的下次见面。”
“如果……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说罢,他挥动双翅,几个瞬息后,便消失于这座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