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以为年轻夫妻赌气闹别扭,左右打量了一眼,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于是很识趣地先退到一边。
沈泠低头,边吃边在心里暗骂他大爷!若非她前世死得早,只知他后来确实起兵谋反,却不知他最终计谋是否得逞。就好像一个人在赌场豪赌,最终要押上自己身家性命。
她何至于要坐在这里看他脸色,受他的气!
几口酸汤下肚,胃里一阵翻滚,牙都要酸倒掉一排,差点没呕出来。
可萧秣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还煞有其事地问她味道怎样。
你大爷的,一罐子醋都倒进碗里,要不你自己个儿尝尝。
这分明是在整她!可她今日也没惹到他啊,莫非还是为着她受伤昏迷那晚,夜宿营地时说过的话。
可此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记得……
沈泠偏也是个轻易不肯服输的主儿,牙都酸倒了,嘴却依旧很硬。抬头看向他时,一弯眉眼笑得好似新月,回道:“味道还好,就是稍稍酸了那么一点,不过我一向偏爱吃酸的东西。”
一旁的店家实在看不过眼,想到好好一碗馄被倒进去半瓶子醋,他看着牙都要倒了。看这两位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不至于少他一碗馄饨钱。
于是上前插科打诨地笑说,准备把那碗端走,重新再给夫人做一碗。
谁知这二人听完以后,竟异口同声回了句,“不必”。
店家愣了片刻,摸了摸头讪讪离开,边走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对犟种。”
沈泠和萧秣对视。
少女虽用漂亮眸子望着他,脸上却好似绷着一股劲儿。
她放下手里的汤勺。
“萧大人有他的身不由己,再过两日,大将军你也要开拔东海,到时城中只剩下监国太子和一位手握两万禁军的睿王我,我求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萧秣面色突然变得阴沉,“你太放肆了!”
沈泠心里起了股邪火,她是不想管!可她是重生之人,历经一世,很多事情注定再也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没人能体会到一个重生之人在面对山雨欲来时,求助无果,心中的那份焦急和无助。
萧纲有他的身不由己,也许萧秣也有他的言不由衷,可是在她看来,结果都一样的。
她不过只一心想救萧纲而已。而阻止萧宏登基,保住东宫,目下看来是唯一的办法。
可那两件事,无论哪件,都只有萧秣能做到。
她并不非常了解萧秣,他的心思更加看不透。
罢了,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而已。
大不了,她一个人也能救。
萧家一门三代忠勇,十几年如一日的守卫着北境,她心里原本对他心存敬畏的。
眼下不知怎的,似有些失望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进了春明门要分开时,萧秣这才勒停了马。沈泠像是早有感知一般,抬手撩起车帘,一抬眼,只见萧秣正朝她看来。
沈泠先开了口,“谢谢将军这碗馄饨!小女铭记于心。咱们就此告别,望将军一路顺利。”
说完,放下车帘,扭头的人对赶车的车夫说了一句,“回府!”
萧秣却是一怔,微微皱了眉,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消失在喧嚣的人群中,他原本还有几句话要说,她竟就这么走了……
此时的沈宅门前,巧兰正站在石狮子旁,搓着手,不时朝青祁路两头张望……
口中喃喃着:“姑娘,你快回来吧……”
不多时,她眼睛一亮,只见自家姑娘马车正缓缓从道路一头驶来。此时,天色将要擦黑。巧兰急忙跑上上去。
沈泠听到有人叫她,认出是巧兰声音,撩开车帘。
“姑娘,祸事了,祸事了,刚刚誉晖堂里来人说,那十箱蜀锦出事了!”
什么!
沈泠耳边嗡了一声,忙定了定神,“ 什么时候的事?”
“申正左右,还是陆家郎君亲自来告知的,听说姑娘不在,转头便走了,还让婢转告姑娘,速速赶去码头。”
沈泠听完,二话没说,扭头上了车。
一路上,马车跑得飞快,往日半个时辰路程,如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下车,便急匆匆赶至码头前,这时,靠岸的楼船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人,大多都低头看着甲板,扼腕叹息……
见到沈泠来,他们主动为让出一条路。
来时的路上,她已有心理准备,这一次运来的蜀锦量大,损失一些也无妨,大不了少赚些。
可她万万也没想到的是,这一批蜀锦竟然尽数全毁。
甲班一滩水,箱体湿漉漉的,里面装着的蜀锦仍泡在河水里……
每一个箱装着蜀锦的箱子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