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柳夕熏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一如从前抓紧时间制香一般废寝忘食。
自她制香开始,一直都觉得制香就是要制出好闻的香。只要好闻便成功了一半。
柳夕熏从未在意过什么是香药,也从未钻研过香药。
直到柳夕熏翻阅到一剂香药,曰:
“独醒香:干葛、甘草、乌梅、硇砂,各二两;枸杞子四两,檀香半两,百药煎半斤。
将以上原料研磨极细,滴入水中,制成鸡头米大小的药丸。醉酒后取二三丸细细咀嚼服下,即刻便醒。”
(此处备注:独醒香香方与功效查阅自《香典》,非作者杜撰,特此说明。)
柳夕熏如梦初醒,原来香也能入药用。
这便是香药了!
而她之前总想着制香定是要如何如何好闻,当真是浅薄。
艾草亦能药用,若能制得好,也能造福平民了。
况且艾草甚是便宜,寻常人家都能用得起。
可柳夕熏对于药性与药用,懂得甚少,可谓是一窍不通,现要学着去制药,当真是为难她了。
但以柳夕熏的性子,既然开了这个窍,就一定要制好。
她找来药书,又连着看了几日药书。
顾清禹日日来找她,日日都被拒之门外。
连看了五日,柳夕熏翻完了一整本药书,终究是一无所获。药毕竟是药,要以香入药,仅仅五日,连药理的门路都没摸到。
可柳夕熏就是不信邪,仍是终日里不歇息地高强度闻香制香闻药材。
这也给她带来了一场噩耗。
她闻不到香味了。
制香师柳夕熏失去了嗅觉。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嗅觉不太灵敏了,但停一会再闻又会恢复正常,柳夕熏便并未当一回事,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醒过来,什么都闻不到了。
柳夕熏自制香以来日日熏香,房间中满是香气,可她却闻不到任何味道。
为了验证这些,她特地打开房间去外面转了一圈,又到香行拿了麝香闻。
发现气味浓烈的麝香在自己闻起来,毫无感觉。
“可能明天就好了。”柳夕熏安慰自己道。
她惊恐地停下手中的所有事情,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再不回制香室,整日里与杜鹃说说笑笑,等待着自己的嗅觉恢复。
又是五日过去了,柳夕熏的嗅觉并没有恢复的迹象,甚至她采了薄荷,挤出汁液,涂在自己鼻子下方,也感受不到薄荷清凉的味道。
这次大约是真的完了吧。柳夕熏又一次感受到绝望。
柳夕熏整理好心情,终于愿意见了顾清禹。
但她见到顾清禹第一句话便是:
“清禹,我不能再制香了。”
顾清禹摸不着头脑,本想安慰她,接下来这句话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震得他说不出话。
“我没有嗅觉了。”
制香师没有了嗅觉,那就是废人一个,再不能制香了。
柳夕熏清楚,顾清禹也清楚。
柳夕熏再也不能留在顾氏香行了,不然会被香行的口水淹死。
“别怕,我们找大夫医治。一定会好起来的!”顾清禹看着柳夕熏失魂落魄的样子,双手捏住她的肩膀,不住地摇晃。
似乎希望这样摇晃她,便能将她的斗志摇回来。
“万一治不好呢,清禹,别费功夫在我身上了。今日起我就辞去制香师的职位,你还是再聘他人吧。叶钦比我更适合首席制香师的位子,不管是实力还是资历,又或是经验,叶钦都在我之上,我现在已经没有嗅觉了,什么都没有了!”柳夕熏声音颤抖着,充满着苦涩,眼泪无声无息从脸颊滑落。
顾清禹眼眶也湿润了,上次柳夕熏因为心理阴影,闻不出其他的香味,也没有这样消沉。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顾清禹握着柳夕熏的双手,深深地望着她,坚定地说道。
“不需要。你走吧。”柳夕熏万念俱灰,挣脱顾清禹的手。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她也明白顾清禹对她的感情。
可她一直觉得,感情一事要建立在势均力敌的基础上才能长久。柳夕熏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容忍顾清禹是因为怜悯而陪伴自己呢?
况且顾清禹是顾氏香行的衙内,现在还是这整个东京城,不,是整个中原地区香行的总把头,柳夕熏现在一无所有,如何与他相配?
后半生靠他的施舍,看他的脸色吃饭吗?
柳夕熏做不到。
她宁愿自己回到抚州继续采香糊口,也不愿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活着。
顾清禹见柳夕熏情绪激动,也不敢再说其他的,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