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雾重,鸡刚打了鸣,浓雾与灰蓝暗夜交织在一起,带起几分水露与寒气。绕是这样平凡的清晨,农家户里的人今日却起的格外早。
开元村村口一两进小院此时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喜帐。
门外停着一辆四方红缦布小轿,四个轿夫依靠在墙角,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此时,院子内响起了一阵吵闹之声,领班的轿夫被惊了瞌睡,探过头往院里看去。
周震阳一脸戾气,一脚踹开旁侧小屋的门,脸上满是不悦,连带着声音也比往日粗狂些:“磨磨唧唧的,赶紧上花轿,误了时辰,王家老爷怪罪下来,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坐在屋内的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农家姑娘此时双手被绑,脸上全是决堤的泪水,她生的清秀斯文,一双杏眼圈了一汪泪水,脸上的妆有些花了,但丝毫掩盖不住她的秀丽之姿。她一身镂金丝纽牡丹暗纹水红嫁衣,若不是因着她双手被绑,满脸愁容,定是个貌美的待嫁新妇。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对襟长绒深蓝袄的妇人,她生的尖脸吊眼,一副刻薄的样子,本就不开心,现在这会儿被自家丈夫恶狠狠的说了句,心中更是不满,一股脑儿的将气撒在了面前的年轻新妇身上,只见她用了力气推搡着面前姑娘,一边斥骂道:“你个小蹄子都怪你大清早起来哭哭啼啼的,老娘费了好大力气给你争来的豪门亲事,让你嫁过去吃香喝辣,你还哭丧着脸,让外人见着了以为我把你咋了。”
张语丹被陈氏推搡在梳妆台上,胸口被梳妆台坚硬的前壁抵的胸口闷疼。她还未说话,陈氏又继续骂道:“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这会儿还在这给老娘使绊子,你那死了爹娘死的倒干净利落,把你这个麻烦丢给我,你还不领情不省心,你要作践死我才甘心?真是跟你娘一个德性,倒霉星子的活该着罪。”
周震阳虽然不悦,但听着陈氏开始没完没了的骂了起来,顿时不耐烦,他一拍桌面,大喊一声:“好了!让她赶紧上花轿,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张语丹一听到“上花轿”,从被骂的双耳发懵中惊醒过来,她从梳妆台前用尽力气,一个闪身滚倒周震阳身前,因着双手被束,她只能匍匐在地上。
她脸上泪水断了线,颤着声哀求:“舅舅,我不想嫁人,能不能不让我嫁,我以后给你和舅母当牛做马,绝无二话,不管让我干什么都行。”
陈氏听着她这一茬哀求,生怕她那丈夫软心改主意,若是她那丈夫改了主意,她那好不容易到手的丰厚聘金泡汤了不说,前阵子吹牛说要买的几块地交的定金也退不回来了。
她想到此处,马上上前去扯跪在地上的张语丹:“你说的哪门子胡话,让你嫁过去还能亏了你了?虽然王老爷已经有二十七房小妾,但人家能给这么多钱娶你这个二十八房,说明财力雄厚,你嫁过去只有享福的。到时候肚子再争气点生个儿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陈氏说完这些,就怕张语丹再说什么,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与她那死了大姑子长得五分相似,她就怕自家丈夫软了心。
于是马上转向周震阳:“相公,这丫头就是这会儿脑子不清醒,嫁过去就好了,以后定会感谢我们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莫误了时辰。”
周震阳想着这张语丹嫁过去日子肯定差不了,倒也懒的再想其他,于是弯下腰就去抓张语丹的手臂。
这不抓不要紧,一抓张语丹的手臂,她突然感觉自己要完了,便发疯似的疯狂挣扎,没一会儿发髻与嫁衣便乱成一团。陈氏也上前按住挣扎的张语丹,谁想张语丹从内而外爆发的求生欲格外强烈,一时间两人都拿不住她,竟被她挣脱开来。
周震阳与陈氏眼看着张语丹跑出屋子,心底大慌,周震阳恶狠狠的操起手边的一条木条凳,两步并作三步走上前,对着张语丹的后脑勺一下猛击。
张语丹突感头部重创,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周震阳的举动让陈氏吓坏了,呆在原地不动,愣愣的看着晕倒在地的张语丹。
周震阳丢开手中的长条凳,面无表情的过去准备抬起张语丹,他睨了陈氏一眼,随即道:“愣着干嘛,过来抬人,只要没死,人给抬到王家去,这事自然也就了了,王家自有办法收拾她。”
陈氏恍然大悟,忙上前简单给张语丹整理了一下衣冠着妆,随后给她盖上盖头,扶着晕倒的张语丹靠上了周震阳的背,周震阳立马背起张语丹出了院子大门。
此时,周家院子外三三两两围了一些来看热闹的村民。想是早起做活儿,看着周家张灯结彩的,便停下脚来看看热闹。
“啧,这周家果然把那侄女卖了,不是亲生的就不心疼。”
另一挎着菜篮穿着花布大袄的妇人接口道:“我听说是给那县城里的王老爷做那二十八房小妾。”
这妇人一说完,周围围观的人唏嘘一阵,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那王老爷今年都六十二了,还要糟蹋姑娘,真是作孽。”
几人说话间,周震阳已经好声好气的跟轿夫沟通好了,他笑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