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蹿到鞋面,沈稷忙踢了鞋,鞋子滚到墙角,不一会儿就烧得灰也不剩。
到处都是热浪,火光将天色吞并,除了浓雾什么都看不见。
沈稷捂着口鼻冲出房间,回头看见窗下熟悉的身影,披着打湿的被子又跑了回去。
墙角的人抬起眼皮,懒懒地瞥他一眼,沈稷伸手拽他,却被他甩开。
“滚开。”他是个男人,声音却诡异的尖锐,像是刻意夹着嗓子。
尚年幼的沈稷被推倒在地,愣愣地看着男人。
这里快烧塌了,他是不想活了吗?
那人瞧他惊诧的神色,眼底染上嘲讽,“别假惺惺的了,这场火因谁而起你不知道?我不死这场火又岂会灭?”
“快滚,滚出去苟且偷生,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这等死的日子老子早过够了!”
沈稷被赶了出去。
房屋轰然倒塌,溅起的灰烬擦破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浅红。
自他记事起,那个男人就在他身边,对他不算亲近却照顾周全。
他以为这就是家人。
然而男人临死前的嘶吼不断萦绕在耳。
“你就是个瘟神,谁沾上你就都是一个死,你身上的血债八辈子都还不清!”
沈稷猛地惊醒,眼前依旧是阴湿漏雨的木棚房顶。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净没有半点血迹。
“醒了?”苏悠悠探头过来。
她双眼清澈又雀跃,没心没肺,仿佛昨夜经历凶险的另有其人。
沈稷坐起来,神色无波。
“干什么?”一大早就嬉皮笑脸,不知道的以为捡银子了。
“送你个礼物!”苏悠悠举起一把钥匙,“以后你不用再戴木枷了!”
她解开他手上的镣铐,“脚镣不能解,班头说不能太过分,其他人会闹事。”
“班头还给了新囚服,等会儿你自己换。”
沈稷这才发现身边放着干净的囚服。
“怎么来的?”
苏悠悠笑意收敛,“劳动力换的。”
沈稷心底腾起不妙的预感。
苏悠悠轻咳,“你的劳动力。”
呵!
就知道!
接下来多半都是山路,差役们也得自己烧柴煮饭,苏悠悠主动请缨,把这活包给了沈稷,另外她还答应给差役们治些类似湿疮一般磨人的病痛。
差役们见头儿湿疮缓解不少,早就想找她瞧病。
至于她那入赘的相公,既然要干苦力活,解个镣铐也是应该的。
交易很顺利,除了没问过沈稷的意见。
苏悠悠本来还担心他不高兴,没想到他接受良好。
甚至不用人教,砍柴起锅伸手就来,熟练得很。
他虽是养在外头的沈家私生子,但也该是衣食不缺,哪儿学得这些粗活?
“悠悠。”苏夫人走过来,看了眼不远处生火的沈稷,面露担忧,“你又欺负阿稷。”
苏悠悠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不可思议地看自己亲娘。
苏夫人神色恻隐,“我都听阿稷说了,曹老爷杀你不成被你反杀,那夜若不是阿稷带官差去救你,你就得被冤死。”
苏悠悠掏了掏耳朵。
谁杀的?
她?
“明明是他杀的!”
苏夫人表情更为悲怆,“阿稷一心为你,你怎么还往他身上泼脏水呢?”
“……”
合着杀人这种事她干就合理,沈稷干就是胡扯是吧!
“行,他可怜,我去帮忙总行吧!”苏悠悠放弃了挣扎。
沈稷熬着粥,手里的铁勺被人一把夺走。
沈稷并不意外,顺势坐到一边。
“卑鄙!”苏悠悠从牙缝里挤了两个字。
“什么?”他摸上袖口。
“卑鄙……被逼无奈,我是说我让你干这些活也是被逼无奈,这不我刚给差役瞧完病就来帮你了嘛!”
“你都累一天了,歇着吧我来!”苏悠悠深吸一口气,送上体贴的笑脸。
扭过头,她的嘴角就迅速耷拉下去。
沈稷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他瞬时冷脸。
她个杀人不眨眼的女疯子,有什么好笑的。
定是跟疯子待久了,自己精神也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