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涵从小就是老师学生口中的“好学生”“乖孩子”。
她是那个在竞选三好学生时大家会理所当然把票投给她的人,她是那个每回大家看成绩单时总会在第一个那里寻觅她的名字的人,她是那个老师会在分析成绩时表扬的人,她是同学羡慕的那个人,她是老师给予厚望的那个人,她是家长引以为傲的那个人,她是榜样,她是标兵,她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这一切没有代价吗?
人们会赞扬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但不会去探究创作者为了完成这件艺术品花费了多少心血。即便知道了也只会赞叹一句。也只是赞叹一句。
而当她从年级第一的神坛上掉下,没有人会赞叹她是年级第二是多么的优秀,而是会批判她的退步。老师会找她谈话,同学会叹息她的跌落,家长会询问她为什么退步。
有的时候,贺秋涵也会迷茫。她这么优秀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更好的大学?为了更好的工作机会?为了更好的未来?
那些都太虚无缥缈。只有睡不着的夜就在当下。
她没有轻轻松松地站在那里。她也曾痛苦,也曾焦虑,也曾难过。
贺秋涵后来想通了,她需要她的优秀去完成她的梦想。她想要成为一个数学家,也想在金融领域闯荡几下。
只是维持优秀并不容易。她所在的位置有不少人虎视眈眈。
恐怕。她讽刺地想。他们这么努力、这么拼命也只是世界的一角,还有更多人,更多比他们还努力、还拼命的人,竞争像是条没有尽头的路,赢了,便是下一条路;输了,便可能永远地掉在坑里。他们的拼命或许只是一些人眼中的无用之功。
但是他们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只能相信“努力就会有收获”,然后不论痛苦,不论睡不着的夜,一条路走到黑。是啊,残忍,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啊。
那个女学生的尸体被扔到了房间的角落,和那群课桌椅一起去死了。学生们看着贺秋涵,咧开了嘴:“同学,请继续说吧。没准这给了你新思路。”
“世界……”
贺秋涵不知怎么视线就落在那个死去的女学生身上。她的脖子是那样歪曲,是锐角,是难以衡量的跨越生死的角度。
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不是在很长的夜时发生的,是在无数个夜积攒后的成果。又或许没有那么多夜,毕竟她那会儿才上初一……
那个在初一经常和贺秋涵争年级第一的女孩,在某一个周末,从百货大楼的顶层,一跃而下。而贺秋涵,看见了那新鲜的尸体和缓缓溢出的血。血扩成一滩,像是无数个用红笔打上的分数聚集在一起。
那个女孩家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但张数远不及她的父母烧的纸钱的数量。那些摆在柜子上的奖杯都落了灰,像她的墓碑一样静静地伫立。
而那个女孩的脖子,那样歪曲着,像是试卷上打的对钩,但她那没有分数、无论及格与否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贺秋涵当时忘记了捂住她妹妹贺秋岚的眼睛。但是,那时贺秋涵也同样是个孩子,年幼的孩子。
当天晚上,贺秋涵对着她熟悉的数学练习册发呆,题目里的任何一个字她都没读进去,她就那样看着。
是啊,死亡这件事太轻易了,也太突然了。但这突然只是旁人眼中的突然,死掉的人或许已经苦苦忍受很久了。
是什么让她站在那里,然后选择跳下去的?她是自愿站在那里的吗?她是自愿跳下去的吗?她是生来就站在那里的吗?
有人……有人把她推下去了。
那时贺秋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尽管后来她知道那个女孩是自杀,但是这个想法仍然挥之不去。
是啊,有人用看不见的手把她推下去了。
目睹死亡现场的那天晚上,贺秋岚来找了贺秋涵一趟。
贺秋岚一边大哭一边朝贺秋涵走来,她哭得口齿不清,然后断断续续道:“姐姐……你陪我……考……考二十多分吧!”
贺秋涵一愣。
“只要你不考年级第一,你就不会和她一样死掉了,”贺秋岚嚎啕大哭,“我不要姐姐死……我不要姐姐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贺秋涵抱住了她的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像她一样的。”
就在那一刻起,贺秋涵就没有想过自杀。无论夜有多长,第二天还是会看见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贺秋岚,这样很好。
世界……
贺秋涵的思绪被拉扯回面前这些学生上。
“世界的残忍由千千万万个人造就,而世界的温情也由千千万万个人造就。世界是人造的世界,所以每一个活人都被牵扯其中。因此痛苦也因此快乐,因此死去也因此存活。”贺秋涵答完了。她握住兜里的左轮手.枪,静静看着学生们。
“感谢这位同学的回答,”一个学生莞尔一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