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人提过,我爸在他被其他小朋友欺负的时候很不理智地去为他撑腰,没有提过在上六年级之前我爸带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旅游、长见识,我哥那时候不喜欢学习,爸爸很多时候都选了理解,还很超前地认为在小学阶段我哥去旅游去长见识比坐在教室里读不喜欢的课本好。也没有人提过爸爸一次次为儿子择校奔波的事情,更没有人提过哥哥的名字他花了多少心思。”
表姐眼睛没有一亮,只是似终于被点醒地突然清醒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事情,但没有人看重它们,所有人都在不停强调当年父亲面对哥哥淘气时不理智的做法。作为当事人,她哥哥也在这种强调下对多次和父亲单独出游这事总结为:“那是你不肯去。”,他在自己和亲戚们制造出来的氛围中再也难以理解父亲带儿子去旅游并不是因为女儿不跟自己。
当大家将那些旅游中的温情和爱统统质疑、否定,父亲于哥哥就只剩下了残暴,于是在她在时哥哥不管父亲就成了理所当然。
薛苓璐的心剧烈疼起来,上一次癌症痊愈的时候医生说过如果父亲复发癌症、就会很快。她多希望在父亲辞世之前把他应得的评价还给他。
薛苓璐红着鼻子,摇摇头,继续穿鞋子,所有的无可奈何和失望都埋在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中。推开家门前,她背对表姐,提高了声量:“前面十几年,我尽我所能地理解和包容他稀里糊涂的怨怼,所以一切都按照他想的进行,只要我能被联系上、有空,所有和父母有关的事情他都当甩手掌柜。可是,今年大家都三十了,一切该回归原轨。爸爸确实做错了事情,但没有到可以被他这样对待的地步!”
薛苓璐转动门把手,离开了暖意融融的屋子。
出了电梯,黑色发亮的小轿车刚好在出口前停稳,手机传来震动。
她上车,将带的东西一一放好,司机和她确认地址:“防癌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她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嗯了一声,车辆开动,灯火和黑暗在眼前交替闪过,她靠在黑色车窗上,水光逐渐点缀起漂亮的眼眸。
儿童时,从父亲故乡梦泽跨越八百公里回母亲故乡云梦,窗外也是类似的景,她第一次见到贴黑色膜的车窗,问父亲:“这样外面还是能看到我们里面,那为什么要换黑色的啊?”父亲向坐在驾驶位之后的她解释:“外面看不到的,就只有我们能看到其他人,其他人看不到你。”她深表惊奇。在途中第一个休息的服务区时,爸爸特意关上车门,将她举起,趴在车窗上往里面看,用胡须在她脸颊上蹭,笑眯眯问:“你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泪水再也不可控制,灰暗的情绪即刻就来到了身体各个感官中。她的情绪奔溃把司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要……要纸巾吗?”她把头垂下,以此将自己整个灵魂埋在黑暗中,就像少年时一样,她哽咽拒绝:“我有。”司机不敢再说话,低头看了控制面板两眼确定车门锁好。
泪水如何都擦不完。这种来自身体深处的共鸣让她只能干看着。
过了很久,一束不知哪儿来的大灯照射了光过来,白色的、范围极大的,足足照亮了车内十几秒。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悲伤散去了百分之八十,仿佛被人摁了停止按钮。
她掏出手机,家庭群里的最新消息还停留在上一次聚餐时买鱼上,她问‘菜市场有新鲜的鱼,要不要买一条?’爸爸回答‘要买’。
她措辞尽量平和,删删减减两次,最终在家庭群里发了信息:我准备结婚,要重新买房子,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下周我就会联系中介挂到网上。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没有动静。
临近下车,手机终于猛然震动,她只是按了一下开机键没有解锁,看到了“妈:薛苓璐,你真是没良心……”车辆停稳,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微笑和她道:“女士,到了,麻烦您检查您的行李,以防遗漏。”她按灭屏幕,将东西清点拿下车,说了句“谢谢师傅”才关上车门。
车辆传来倒车专属的滴滴声,她站在住院部楼下,仰视打量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大楼。从她这个位置,要下十几层阶梯才到住院大楼门口,一入门左手边是缴费处,正对着是抢救通道,走过缴费处右转右手是去病房的电梯,左手是病例打印处。
她拉高了衣领,夜风夹杂着寒意。
她将母亲发在群里的短信看了看,和曾经骂她时说的话、用的字词差不多,指责她不孝,可奔波了一天后站在了住院楼面前的人是她;指责她脾气差,可她忍耐了他们整整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骂她蠢,骂她上杆子被别人玩弄,骂她能不能要点脸……
曾经她会被这些话语刺痛,可到今时今日,她已经习惯了,更明确知道母亲说的一切问题其实都不是她的问题。
她的母亲只是单纯地不爱她,所以看她哪哪都是毛病。
她本不会再回这些攻击性极强的侮辱性言论,但这次母亲的发言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