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正是谢轩。
谢轩有稼穑之才,乃是阮穆最为得意的门生。师徒二人用三年的时间走遍京城附近未开垦的荒地,考察每一亩地适合的栽种,并做了详细的注解,希望有朝一日能广开阡陌,造福百姓。阮穆推荐他入户部农科,但谢家不允。
天水谢氏掌大齐刑狱,族人皆擅刑名之学。谢轩乃是四房长子,但其父早丧,其母另嫁,安国公便把他过继到谢家长房名下,长房有一子早夭,多年来一直未有所出,谢轩过继之后便是长房长孙,是名正言顺的世孙。
掌刑狱之家,要有三分手起刀落的狠辣,也要有七分明辨是非的果决。若是去了农科,在田间地头劳作,还如何升堂断案。
因他性子寡淡,不事张扬,安国公便把他丢到军营磨一磨性子,杀伐果决于掌刑名之人,最为重要。
于是,谢轩在冀北待了三年,每日在军机文书中埋首,也接掌粮草分派之事。但从未有人知道,谢轩还有稼穑之才。安国公不许张扬,谢轩也不会标榜自己。那是他的心之所向,却永远不能乐在其中。
但商离却是知道的,阮穆也是她的夫子,时常与她念叨谢轩。
商离原是没有在冀北大肆耕种的计划,直到她知道谢轩在信都。
是以,当商离来到慈幼院,把蔡荃的那撂田契放到谢轩面前时,谢轩并不明白所为何事。
“”
“阮司业说,我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但比起你还差了一些。”商离说明来意,“我所学并不多,种一片桃林让大父附庸风雅是绰绰有余,万顷良田我可是没有把握。若非是为了军中将士,我试上一试也未偿不可。但我输不了,征北军也输不起。是以,我需要你。这并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征北军,为了大齐安宁。”
谢轩沉默片刻,没有犹豫地接受,“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但大将军那边,还要劳烦女公子走一趟。”
商离马不停蹄地去了将军府。
她探知今日陆疆在府中,似乎是要找一处新的宅子当驿馆。信都的驿馆只有一处,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驿丞不知所踪,连打扫的仆从都没有。
陆疆听她说明来意,也未多言,当下便同意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陆疆摒退左右,“下月圣人的宣抚使便会到冀州,代天子犒劳边军,何昭与裴衍也在其中。这是萧寅的意思,你有何打算?这二人与你相熟,你韩氏女的身份只怕是保不住。这也是萧寅想要的。”
商离眸中有光,但她很快垂眸盖过去,“将军说过,商离在洛阳生死未卜,既未上报死讯,也未言明去往何地,圣人亲封开阳郡主,食邑五百。但圣人以为商离死了,护国公府不愿让他为难,没有上报死讯,是为了护佑太子周全。若是此时商离突然出现,她没有死,还是以韩氏女的身份出现,不仅护国公府,连定国公府都难逃欺君之罪。我护国公府不怕,但定国公府经不起任何的打压。定国公年事已高,汝阳公主病体缠身,他们撑着一口气,等着韩凛回归的那一日。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是以,还望陆将军尽力为小女遮掩,坐实小女是韩氏女。”
陆疆忍不住叹气,“你不连累护国公府,也不牵连定国公府,可想过我忠勇侯府,想过征北二十万将士?”
商离垂眸,正色道:“这是自然。为将军计,小女也必须是韩氏女。”
陆疆挥手让她离开,“需要我怎么做,你想好了再来告知于我。”
商离心事重重地离开,并未因为这个消息而苦恼,她一门心思都在屯田,只有先走好第一步,她才能把手伸入北燕。
她与谢轩约定往宁郡的日子,命杨氏收拾行囊,她只带喜鹊和阿妩同往。杨氏守宅,定期给韩凛和商荇送些饭食和换洗的衣物,另外四名婢子和四名部曲把后院的空地翻一翻,种上瓜果蔬菜。
临走时,她对杨氏再三叮嘱,一定要守好家门,若是发现可疑之人,一定要生擒送将军府严加审问。对家中之物,也要严防死守,切不可让人偷走一片纸。
商离出城没有再坐牛车,谢轩给她换了一辆马车。马不是什么好马,瘦弱又年迈,但还算是比牛车快上一些。
“等我们有了收成,就能跟鲜卑各部换良驹宝马。”商离的计划长远,只是第一步,有了粮食之后,也就能做更多的事情,买马也要提上日程。
谢轩大笑,“女公子还是脚踏实地,这春播还未成,你怎生做起梦来?”
商离却道:“梦还是要有的,才能一步步地实现。”
谢轩颌首认同,“有些事我还是要与女公子提前言明。宁郡不比信都,信都除了军士,都是大齐的百姓,相对来说人员相对简单。但宁郡却是胡汉杂居,鲜卑共有八部族,慕容、拓跋为其最大的两大部族。慕容氏立国号燕,称北燕。拓跋氏却未立国,逐水草而居,兵强马壮,与慕容氏势成水火,与我大齐还算是相安无事。但也仅是眼下而言,拓跋氏狼子野心,立国不过是时间问题。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