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昭点头称是,“我少入中书,外放攒资历是必然要走的路,升迁才会快一些。我如今还不能自己开府,不能让你入何府受委屈。因此,可能你我成亲之后,若是能外放,你也不用与阿母住在一起。”
“不,我不能离开洛阳。”商离断然否定何昭的谋划,“我要你留在洛阳。若是你不能留下,那亲事就算了。”
何昭微讶,但他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刻明白过来,“你是在担心商女君?庆国公风头太盛,而太子登基已成事实,日后的清算不可避免。我也是正因为此,才要带你离开洛阳。”
商离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
何昭沉默片刻,“好,那就不走。”
“但婚事还是要再等上一段时日。”商离叹气,“常山公主之事,对你影响颇多,还是要低调行事。”
何昭喜出望外,“你这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我还没答应呢!”商荇带着韩凛出现在扶离小筑,“小九,你当真看上这小子?拓跋迟还在等你回冀北,你怎么能草草把自己给嫁了呢!”
韩凛立在商荇身后,青衫磊落,目光如灼,整个人就像一把未出鞘的剑,隐隐蓄势。
商离抬眸,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复又心虚地垂眸。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乐平,你错了,小九没有草草地把自己嫁了。这是豫章大长公主为她精挑细选的郎婿,商女君亦是点头的。”韩凛负手于后,走到何昭跟前,“安仁,多年未见,日后还要烦你多多包容舍妹。方才乐平随口胡说,你莫要当真。那拓跋迟在漠北,你也是见过的。英雄少年,如今已是鲜卑拓跋部的国主,都平城。”
商离微微勾唇,却没有半句反驳之语。
何昭撩袍起身,施了一个半礼,“定之兄别来无恙。近日,关于定之兄的婚事,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萧太尉之妹在大军入城那日,对兄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未尝不是一桩喜事。”
韩凛还以一礼,“还是要托安仁的福。”
商离想笑却不敢,处于风波中心的两个人,你来我往,似乎想要胜对方一筹,可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贻笑大方罢了。
商荇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二位,说够了吗,说完了吗?二位郎君如今都是洛阳城风头正盛之人,就不必厚此薄彼。以后,都是一家人。走走走,喝酒去!”
还好有商荇在,否则商离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场面圆过去。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一个前菜而已,双方不过是在热身。
儿郎之间的较量方式并不多,好勇斗胆是最为显着的一项。无论才学如何,武斗永远是男人证明自己最直接的方式。
但何昭的武力值无法与韩凛一战,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何昭想,可也仅仅只能想想而已。而至于文斗,护国公府都是武夫,他不想自取其辱。
最后是如何演变成一场斗酒的,商离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商荇先开始的。
他抱了一坛酒上来,“大父说,这是自小九出生时,他埋在院中的女儿红。这似乎不是洛阳的风俗,也不是天水的。我偷偷拿了几坛,这应该不打紧吧?”
“偷都偷了,不能白偷。”韩凛启坛,倒了两盏,“安仁,你也喝,大家一起喝,就不算是偷。”
何昭把酒倒回去,“万万不可,这是不吉利的。女儿红之所以是女儿红,那是要在出嫁时才能喝。否则,女儿家是要嫁不出去的。”
商荇一听连忙抱回来,“那还是不喝了,我偷偷还回去。”
“怎么?你要反悔?”韩凛神情微沉,语气也跟着重了。
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很重,少年成名却还未曾懂得收敛。
何昭连忙道:“定之兄失误了,正是不想有意外,才不想坏了规矩。不如,再启一坛酒,我与定之兄痛饮如何?”
又轮到商荇打圆场,“我再去偷几坛来,一回生,二回熟,这事我常干。”
商离想阻止,却又不愿意自己去做。她想看看,韩凛要闹到几时。而她也有意让他闹,记忆中韩凛从来不会胡闹,事事循规蹈矩,从不行差踏错。尤其是在洛阳,身负家门兴衰,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到了冀州之后,他过上刀尖舔血的日子,与虎谋皮,不敢安睡。
一个少年,被逼着成长。不能死,却要在死亡边缘游走。他所有的经历,都非常人所能忍受。但他走到今日,看似接受目标,却在一夕之间功败垂成。原来,他所有的努力都不值一提。
有时候,商离在想,若是不用振兴家门,韩凛该是洛阳城最恣意的少年郎,与商荇一般尽情享乐。愿意从军便去,愿意入朝便去,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世平安。
可她看到韩凛脸上的疲惫。她想,他也该从心所愿一次。
“来,今日不醉不归。”商离举起酒盏,重重地放在案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