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想过了,凡人的性命短短一世,不过春去秋来几十载,而你不同,我虽不知公子你寿数究竟几何,但想来定然比我这一介凡人要长久许多。”
如鸢想到年关自己跟眼前人还在凤阳时,赵庭芝带着他们去瑶清观里算卦,那算卦的老道当时便推演昆玦的命数从来不由天定。
她本知他能活很长很长,但经过那次,她才知他大抵能活的比她原以为的还要长上许多。
从遇到昆玦起,她便从未奢望过要伴他不知何时归尽的一世,只深知自己不过凡人之躯,自有她的生老病死,有朝一日总归是要归于尘土的。
如此,如鸢便在心中替昆玦盘算过,想着自己若走了,留他一人在洞中她实在放心不下,若她能为他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替他把门前种满花跟树,他安坐洞中便能年年都有果子吃,有花看,而不必觉得无趣。
纵使有朝一日她不在了,他终归还要在这世间活下去,若她能尽量给他留下些什么,也让他的日子好过点。
夜色深染眉眼,如鸢仿若喃喃自念:“我带你下山,初衷只为尽可能地让你多见些人,多认识认识,你便能分辨何为奸恶,何为良人,让你也好歹能看出人的真心。”
“就好比之前庭芝兄他们家的事,你也看到了,人的面皮跟肚子里的那颗心并不是一致的,我想让你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学明白,纵然往后我不在了,也好叫你不会再如三百多年前那般轻易地受了他人诓骗与欺瞒,那般的痛,我是不想你再经历一次了。”
时至今日,如鸢犹记得年前在元昭山的那夜,她负着伤于屋内假寐,一门之隔,听着风声入耳,听着楚逸之跟萧云淮彻夜长谈,说起三百多年前关于昆玦的所有。
纵然不十分详尽,秘史中也多有遮掩。
但纵使史书工笔再短,字里行间也都是曾经宁王的满盘算计,是对昆玦一人的步步为营,是将他利用到吃干抹尽,给他一场让他以为自己能被世人所容的幻梦,还让他险些身死殒命。
那般切肤之痛,她是不想他再经历一回了。
深深咽尽眼泪,如鸢满目悲戚,从前听萧云淮跟楚逸之说起那些事,当时便觉好似三百多年前经历那些事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这便是我此番带你下山前来心中所抱私念,不过如今看来,公子心中早就有所察觉,想来自我带回辟阳珠给你后你便心生猜忌,所以初五那日才会主动同我下山,大抵你是以为我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才会带了辟阳珠回来......不过无妨,若是我从前经历了那般的事,大抵也会这样,这不怪你,都不怪你。”
轻拂了拂盈满于睫的眼泪,她的眼眶已经深深倦累,声音最后轻得要咽到风里去,整个人仿如一捧青烟,快要消散,叫萧云淮几人心里一再收紧。
“我......”
昆玦踉跄往前,眼中刚刚聚拢的一点神光又再涣散不清,仿佛竭力想同如鸢解释什么。
如鸢却于一瞬又再敛却眉梢骤然锋利,朝他再喝:“你不要动!”
他看见她握剑的手又再收紧,当即惊惶地又往后退了退。
好,他不动,他绝不动。
然缚阴索泛起一阵金光,浑身炸痛,教他又再万般痛绝,顿时双目紧闭。
楚逸之跟萧云淮也终于明白了适才如鸢说的,昆玦心生戒备原是这般,然萧云澂的那把利剑架在她肩上良久,一见便知他那银霜般的上等兵刃必是吹毛立断,别说什么咬舌自尽,萧云淮只惟恐如鸢一个不慎,便先割断了自己的脖颈。
“小宫女我求你,你就把剑挪开一点,就一点点!不要贴那么紧!你信我,不论今日结局究竟如何,就算我自己身死,我也一定保你平安!”
萧云淮清朗的声音几乎哀求,他明明跟如鸢只隔着三丈宽,却仿佛隔着条难以跨越的长河一般。
如鸢抿唇笑了笑,她不是不信他,只要是萧云淮说的,她都信。
可她抹了抹眼泪,又看了看他跟楚逸之还有元赫,恍惚地道:“玉郎说的我都信,只是......今夜事繁多变迁,安知明朝还可言?你就让我把话说完罢。”
她又再叫他作玉郎,微微一笑着冲他点点头,只那句今夜事繁多变迁、安知明朝还可言,却仿若惊雷般深深击中萧云淮心底,教他心里窒息般地收紧,眼前一阵发黑。
今朝事至此,如鸢已经不祈求什么平不平安。
或者说,只有她不平安,旁人才是平安的。
眼前三人都是搏了命也要保她平安的人,然她楚如鸢,又怎会甘愿活在他人庇护之下任由他人替自己搏命?
那都是她舍了自己,情愿去护住他们,更何况还有个已经为人鱼肉的神仙。
“她既如此决绝,你就让她把话说完吧,她什么脾气你我不是不知,死心眼,一根筋,总归今夜无论如何,都有你我在。”
楚逸之一手搭在萧云淮肩上,深深看着他,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