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五月中旬,日头渐渐毒了起来,别院种了许多树,绿叶层层叠叠,虽然清凉,但是崔姝仍旧忍耐不住,酷暑将至,空中也泛滥着暑气,她最厌烦这夏日,年年如此,只愿穿着罗袜踏着木屐在院中行走。
她日日陪在谢珂于身边,二人用饭也在一处,陈叟手艺一般,崔姝更是不可能会擅厨间之事,因此饭食很是简单。
二人也不曾嫌弃,崔姝是早已习惯,谢柯于是食不下咽。
天热惹得人没有食欲,因此多是拌菜为主,二人都清减了不少。
这日午间,崔姝取了清水,准备清洗头发,她发浓且长,清洗起来极其不易,偏偏夏日毒辣,发间容易脏污,每隔两日便要清洗一番。
见她取了皂角和猪苓等物,他顿了顿,起身去与她提水,她白日里洗发洁面多爱在屋外廊下,本来他踝间链条不足以到廊下。
但她前日洗发时让自己帮忙,便放了一些长度,也未曾再收过。
崔姝再别院只肯用一根轻便的木簪固定头发,甚至有时不耐,会散着满头青丝,和官学时满头步摇簪花的精致模样截然相反,日复一日,他也渐渐习惯起来,此刻她扯下发间的簪子,浓密的青丝便滑落下来。
谢柯于提水倒进木盆中,见她俯身,宽大的袖摆几乎要落尽水里,他从她身后为她拽住几乎沾水的衣物,抿唇轻道:“可以了。”
这一套流程,是崔姝上次吩咐他做的,他自幼未曾服侍过什么人,就算在圣人天后跟前,也未如那日一般伏低。
此时此刻,却也怪自己好记性来,不过一次,竟能记得如此清晰。
崔姝一边垂头湿发,一边让谢柯于给她冲水,顺便将猪苓递给她,先用猪苓,再用皂角,才算干净。
她纤细的脖颈间露出了猩红的绳,谢柯于知道,绳上便系着一把钥匙。
可能是他踝镣的钥匙。他垂下眉眼,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长安望族更偏爱猪苓,其中佐以香料,皂角更多用于衣物,她嫌弃洗的不够干净。
再用清水冲洗两遍,才算结束,谢柯于将一旁架子上的摆着的雪白棉绸递给她,崔姝却不借过,只垂头笑声道:“七郎替我擦发。”
谢柯于抿唇松开手里她的衣料,另一只手松开水瓢,扯了棉布将她发丝包裹住,细细的绞干发上的水珠。
这倒是他第一次做这,所以手上用劲不免大了一些,崔姝被他扯得头皮痛,发出哼声,他听到,便放轻了力道。
再次换了布料后,她五指张开,披散着乌发细细的理着,看着谢柯于已经湿透的衣袖和衣料,便扯着他的手让他也洗头发。
谢柯于垂眸拒绝道:“我昨晚才洗过。”
崔姝不依,拉着他的衣袖道:“七郎身上湿了,正好趁此机会洗洗,趁着日光正好,晾透了岂不舒服?若是晚间再洗,得浪费多少时间待它干啊?”
他想,正是借口晾发才可以少与她共处一会儿,但见她已经拿着水桶去打水,颇有些无奈,知到不如她的意定会被痴缠。
不足一月,他惊觉自己竟然逐渐了解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且因为种种原因,一再让步,心中惊惧。
崔姝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她去打了水,但水桶过重,自己根本提不动,只能向陈叟求助。
等回到廊下时,见谢柯于还在出神,一手拉着他的衣袖,一手拿着木栉为他梳发,他的头发触手生凉,及腰而止,发间的白玉冠在一开始便被她取走,不过用布带粗粗绑起。
崔姝从怀里拿出一只木簪来,交于谢柯于手中,他垂眼看去,是一只桃木簪,簪头是一只雀鸟,和她的那只很像,不过自己手中的更长一些,是男子样式。
崔姝这时柔下声音道:“是降龙木雕制而成,与我的是一对,最能辟邪消灾,震慑妖邪了。送与七郎。”
谢柯于心道,眼下就她一只妖邪缠着他,口中却道:“多谢。”
崔姝摇一摇他的衣袖,示意他低头,从木桶中舀水缓慢的向他发上浇,等到湿透,又取了猪苓给他抹在发间,轻柔的为他按摩头发。
谢柯于想拒绝,伸手想要自己清洗,却碰到她放在他发间的手,崔姝将他的手拨开,轻声道:“我帮七郎吧,桃簪便宜,七郎用玉冠与我相换,吃了大亏了,今日我帮七郎洗发,便算做赔。”
为了不再碰到她的柔夷,他只好放下自己的手,等到洗完,崔姝将棉布递给他,忙活了这好一会儿,她终于有些疲惫起来,而且他身量高,自己若是给他擦发,只能他弯腰才行,她突发好心,不想折腾他。
二人坐在廊下晾头发,日光正盛,群犬也在廊下阴影处休息,不远处放了一只很深的木盆,里面装满了清水,就是怕它们中暑,毕竟地厌不比人,能够说话。
可哪怕如此,松紫一众黄奴还是伸出了舌头在散热,且不如晨间有神。
崔姝朝松紫摆摆手,它耷拉着尾巴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