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稍作休整后,崔姝并未有意在村中强留,而是一早就责令虎贲军和牧声收拾行李,准备出村。
牧声只依言行事,倒是那沈维之,不甚理解,忍之又忍,还是不耐道:“女郎,这村子怪异至极……”
崔姝含笑着打断他,温言道:“沈大人,强留此地,只会让村中恶人忌惮顾忌,铁桶一块,咱们人少,且江州府离之又远,何时能寻得真相?不过是浪费时日,这不是上策。”
那沈维之诺诺然,却仍旧想争辩道:“可离开此地,不利查探。”
摇摇头,崔姝莞尔一笑,面上是含着春风,声音却十分平静道:“沈大人依令行事吧。”
众人只好依言收拾行李。
“夫人城北走降氐,娘子关前高义旗。今日关头成独笑,可无巾帼赠男儿”。
站在百家泉莲花匾旁,崔姝与里正夫妇二人及村民作别。
很明显,他们都仿佛松了一口气,卸下重担的模样。
崔姝一双弯眉紧蹙,佯装忧心忡忡的样子,踟蹰片刻,方开口对众人道:“多谢诸位昨日招待。”
她微微做礼,不等众人还礼又接着道:“只是我是随郎君任上,如今我夫主未依诺侯我,心中难免不安,不知可否是因此地路险山多而迷失,只是我们人少而力弱……曾听闻村中人说,贵地曾出一位书承,我与夫主虽非五姓七望之嫡系,到底从长安而来,多少能沾一些关系,江州府也多愿卖些面子,若是里正和村中不弃,能助我寻得夫主,我愿向江州府举荐村中贵子,只是,眼下我要行路,不宜再叨扰贵地……”
她垂着眉眼,却悄悄去观察这些人的反应。
果然一席话如油锅进了沸水,一时间人群骚动不止,都窃窃私语起来。
还是那里正颇为平静,出面阻止众人出声,村民猎户见他手势,顿时鸦雀无声,沸声立止。
崔姝淡笑,看那里正此刻模样,想起昨日来时他装作无能阻止村民的情态,心中不免讽笑。
狐狸尾巴藏的深,在举荐这绝对的利益面前也忍耐不住露出了。
到底是人精,听罢崔姝的话,也是淡笑行礼道:“敢问夫人及郎君是何贵姓?”
本朝制下,五姓七望举荐之人,少有未录用者,望族关系盘根错节,蝇头小利,都愿意卖对方一个面子。
江州府府尹正是姓崔,单名一个让字,是三房长兄。崔姝幼时曾见过,却也不甚熟悉。
眼下南楚诸府,也就定州府尹非望族中人。哪怕身在乡野,氏族名姓的势力依旧深入人心。
崔姝听罢里长的话,含笑着让牧声将袖中博陵崔氏门下侍人佩戴木质份牌取出,平静道:“我姓崔,夫主姓李,说来见笑,不过旁系子弟。”
众人皆是愕然,就连里长,眼中也冒出精光来,小小赵家村,从未有过崔李之姓的贵人来过,哪怕旁支,也未曾见过。
思考须臾,他抚弄着胡须,抬眼看了看远处群山,装作有些为难道:“夫人,按理来说,救人之事本不该推辞,只是若是本村众人全力寻大人,找到却还好说,若是大人一早前行,莫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夫人也见着这村中情况……唉,确实是民生艰难呐…”
听罢他的话,崔姝感叹,这可真是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正让自己允诺无论是否寻到人,都举荐村中人呢,不过这也是计划之内,早料到他们这贪婪样子,便抬袖擦拭了一下眼角,佯做感激模样,接声道:“里正哪里话,凡诸位尽力之,举荐之事不过举手之劳,只是……”
她目光苒苒,吞吐犹豫道:“我察村中贵子适龄居多,且多为孝子,不知举荐哪位呢?”
眼角扫过诸人,果不其然,诸人皆是眼中泛光,一脸跃跃欲试之态,年老者搓着手,年轻者面色酡红,激动不已,她眼尾撇过人群最后的妇人们,她们却还是麻木模样,没有半分高兴。
发现了诸人的不对劲,里长咳嗽一声,眼神示意村民冷静下来,朗声道:“夫人勿怪,这……这等大事,我还需和村民商量一番,到时,定然不负夫人期望,推选出一位正孝子贤孙来。”
人群中的骚动声这次没有全然消散下来。
里正讪讪的笑着,搓了搓手,一副憨厚模样,只是獠牙已露,那副恶人姿态崔姝已经看到。
崔姝做信赖模样,看向里正夫人,犹豫道:“那……”
果不其然,老妇见状,慌忙道:“夫人何须急着走?不妨在村中等候几日,也给我们些时日寻大人不是?”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附和之声渐起,纷纷道:“说的是!”
“夫人何须着急!” “也给些时日选人不是!”
一番盛情之下,崔姝只好难却美意,还有些踟蹰道:“过于叨扰了。”
有猎户突而出声道:“家中出了官儿,还谈什么叨扰!管你娘儿们久住!且识得好歹!”
这话无礼至极,崔姝还未做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