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夜晚,冷风携裹着细雨。
今日是上巳日,每年这时,大家都会祭祀高禖,抚慰亡灵,互赠香草,祓禊去灾等,而宫内也会举办一场春日宴,宴请京中王公贵族及群臣家眷,直到夜里才结束。
晏华予没有心情再去赴宴,且因为她的事景明帝提前结束了晚宴,她索性也离开了。
陈皇后关心了她几句,特意派了人送她出宫。
燕国自太祖时便有规定,公主年满十六,不论出嫁及笄否,只要能得皇帝许可,便可同皇子一般出宫建府。
这是皇室的恩宠。
而晏华予贵为长公主,她在燕国所拥有的几乎是最好的,早在去年过完生辰后,皇帝就为她赐下了府邸。
行至半路时,她看到了一座宫殿。
近十丈高的台阶上,宫殿在雨夜中静静地矗立,透过远处的光隐约勾勒出几分轮廓,却清冷无人,已然废弃。
一座金华台,三千红烛妆。
大梦数载,独醒于世。
上辈子,它是名满天下的金华台。
但这辈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那样一座金华台。
晏华予捏了捏手中油纸伞的伞柄,随即转头,精细的绣鞋往前迈出,踩在了雨水冲刷过的地板上,摇曳的裙摆沾水微湿。
…
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宫外,晏华予才刚出宫门,就看到了撑着伞的侍卫和侍女走来。
“公主!”侍女轻禾急匆匆道。
晏华予盯着她一愣,随即扬起唇角,“你怎么来了?”
轻禾是她的贴身侍女,是她还在潜邸当郡主时,就从小陪她到大的人,前世哪怕所有人都背叛了她,轻禾也一直对她不离不弃。
“奴婢今夜这眼皮一直跳,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公主,所以特意来接公主回府。”
晏华予记起来,这次晚宴,她只带了茯苓以及另外两个宫女,并没有带轻禾,本意是轻禾染了风寒,她想着让她好好休息下,却不想还是跑来了。
“参见长公主。”
这时,一旁的侍卫走过来,朝她恭敬地作揖行礼。
晏华予转头扫了他一眼。
付寒生,二十出头的年纪,剑眉星目,清秀的面庞隐约透着几分稚气,瞧着比晏华予也大不了多少,但却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剑术师,也是当初她自己挑选的贴身侍卫。
若不是经历了前世之事,她到现在都不会知道,自己在宫外救回来的小奴隶,不知何时早已成了皇帝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睛。
“本宫今夜在宫中遇刺,你身为本宫的贴身近侍,去了何处?”她双目盯着他,面色冷厉。
轻禾一听这话,脸色瞬间煞白。她还想看看她伤到哪里没有,却被晏华予抬手止住。
而付寒生也是一愣,低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按照规定,府中侍卫是不能入宫的。
这一点,晏华予懂。
但是她偏偏就要刁难他。
“没用的东西,回府之后自己在院子里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付寒生的头低得更低了。
身后,一些臣子们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却没一个人敢去管。
身为大燕的嫡长公主,昭和长公主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公主这么简单。
她是燕太祖在世时最宠爱的孙女,生母是故去的懿安皇后,外祖是尧姜国的王,多年来一直被陈皇后捧着,更有太后和晋王护着,就连陛下也给了她无上的尊贵,特意封她为长公主,因此,向来是蛮不讲理的性子,谁敢上去管她怎么管教下人啊。
眼看着宫门口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晏华予心情烦闷,并不打算逗留太久,可她刚准备上马车离开时,却忽然瞥到一抹身影。
不远处,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恰好走出宫门。
对方妆容简单得体,隐隐还有几分飒爽之感,与寻常闺阁女子似有不同,撑着一把素雅的油纸伞,跟随堂姐朝前方的马车走去。
车檐上挂着的两只薄纸灯笼被晚风吹动,轻轻晃着,黑色的笔墨在油纸上勾勒出一个“顾”字。
这是顾家的马车,而方才那姑娘,便是顾家的四姑娘——顾微澜。
果真,一切又回到了当初。
顾微澜好像看到了她,侧过身朝她微微行了个礼,露出浅浅的微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晏华予扯了扯唇角,却笑不出来。
其实如果光这样看,她会觉得,这顾家的四姑娘是一个极好的姑娘,毕竟她出身名门望族,一言一行都能看得到礼数,除了有时候喜欢舞刀弄剑外,并不失京中贵女风范。
可上辈子,她们之间隔着跨不过的仇。
…
车轱辘碾压过地上的石砖,车檐上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华贵的马车行走在街道上,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