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寝殿的瞬间,天子不由地皱眉。
“怎么不点炭?”
殿外北风凌冽,照理来说寝殿应是温暖的,谁知他抱着俞菀柳进来后,扑面而来的是比室外更冷的温度,这是他不曾想到的。
俞菀柳环着他的腰,听得这话,半晌不曾开口,反而将自己愈发埋入对方胸膛。
感受到她的动作,天子低头看了眼,接着转而问寝殿内候着的宫人。
“你们就是这样伺候昭仪的?”
早在陛下入殿时,殿内宫人便跪了一地,目下听得陛下言语之间的怒意,众人不禁更是害怕。
“陛下恕罪!”可一干人等却不敢说别的,只是叠声请罪。
天子见状便知不是这些人伺候不周。
“你吩咐的不让点炉子?”走到架子床前,将人放下后,他又伸手扯了扯被子,俞菀柳便也往锦被了缩了缩,“你是存心和朕作对?天这样冷,在院中发疯就算了,殿内一点火不见,你觉得身子太好了是吗?”
他以为是俞菀柳有意使苦肉计,心下不快。
而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其实更多的是郁燥。
生气这人不顾惜自己身子。
“臣妾哪敢呢?”俞菀柳缩在被子里,嗡里嗡气地道,“陛下也说了天这样冷,若是不点炉子早冻坏了。”
闻言天子下意识便要问那你为何还这般,可话到嘴边,他忽地一停。
“去叫周安来。”他吩咐了句。
很快有跪得进的宫人忙应了,接着起身匆匆外殿外去。不多时,原本在明义门处候着的周安便赶了过来。
“陛下。”他入殿后先是见礼,得了起身的令后才忙站直身子,不经意间视线落在床上的昭仪身上,整个人也是一滞。
这……几月不见,昭仪怎的面色如此差,乍一看脸上竟一点血色都没有。
“手炉拿来。”天子手一伸。
周安忙应了句,将一直带着的手炉双手捧着奉上。
天子外出虽甚少自己拿着手炉,可冬日里周安还是惯例会带上这东西,为的便是以往万一。
可巧,这会子便用上了。
也是这时,原本入殿后都没怎么注意的他才发现,整个寝殿竟如冰窖般冷,全然不似旁的嫔妃那儿温暖如春。
和天子不同,周安伺候贵人多年,从前也是从地位卑微一步步上来的,自然知道些这宫中腌臜的事。
偌大个明义殿不点炉子,还是在如此寒冷的时候,叫人想找第二个理由也找不出。
天子并不知道他想什么,拿过那手炉后便往俞菀柳的被子里塞去。
“拿好了。”说着又替她压了压被角。
“……多谢陛下。”俞菀柳轻声回了句,面色却并未因着这手炉而红润些。
天子眼色深沉沉,转而看向周安。
“去内侍省查。”他道。
查什么,他没明说,周安心里很清楚。
正说着,却听殿门处一阵脚步声,接着女子埋怨的声音响起。
“娘娘,尚食局又送些残羹冷炙来,这些菜怎么能吃……陛下!”
云初端着才从尚食局拿回的菜,满心不高兴地往殿内走,只顾着抱怨的她根本没意识到殿内跪了一地的人,直到进来瞧见床边的天子和一旁的周安才骤然反应过来。
“奴婢见过陛下!”她赶紧跪下问安,连手中的托盘都来不及放下。
天子似乎并未计较她失仪,反倒将她方才的一通抱怨听进去。
“你起来,告诉朕,方才说的是何意?”
云初一愣,以为陛下是要问罪,便忙告饶,说自己只是胡言,请陛下别放在心上。
“朕问什么,你答什么。”天子嫌她聒噪,有些不耐。
云初这才低声应诺,这才说出自己方才埋怨的原因。
“……尚食局不是第一回了,奴婢今儿去领饭菜,见都是些下剩的,心中不忿,这才嘴快了。”
天子也没问为何有小厨房却不用这样的话。
不说食材够不够,单没炭这一样,便足以解释了。
“尚食局。”天子将这三字在口中噙了半刻,“六尚局的人也和内侍省一样会当差。”
一句会当差,连周安背后都是一冷。
这会子陛下瞧着比方才似是更怒了。
可偏偏不发作,反倒眸色深沉,叫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俞菀柳窝在被子里,从方才起便一言不发了。
直到天子又开口问云初,除此之外明义殿还受到哪些怠慢时,她先云初一步开口。
“就这些了。冬日里左不过就是缺炭,少吃的,臣妾毕竟是昭仪,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火。”
原本打算回话的云初一顿,不再开口。可心中还是奇怪,为何自家娘娘不照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