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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怒交加的哞叫声陡然大作,然而只是片刻后就消隐无踪。
原本浓郁得化不开的白雾肉眼可见地稀薄起来,不多时就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秋日霜露之气。
天地玄鉴志满意得地飞了回来,镜面之中立着两座黑漆漆的石碑,碑顶各自悬着一盏白惨惨的纸灯笼。
“路煞尸,迷途之忧、歧路之苦,徘徊于道、为人指引,善恶参半、生死殊途,性寒、味辛、无毒,障眼目、挡煞气、通幽冥。”
齐敬之的目光落到两座石碑的碑文上。
这两座石碑名目相同,最上方都刻着“挡箭碑”三字,其余文字则不甚相同。
一座石碑上写着:“弓开弦断,箭来碑挡。左往布袋涧,右往六桂树。”
这一对路煞尸乃是齐敬之于前日夜里所得,当时他便是路遇一团白光,被其贯通幽冥、改移道路,径直引去了布袋涧。
那布袋涧山壁高耸、内里幽深,与小松山那处上清大洞三景灵坛所在的山涧颇有些类似,若是寻常人失足落下,断无活命之理。
齐敬之略一打量就偏转目光,看向才炼化的另一座石碑,就见上头写着:“花根稳固,易养成人。东往歇马桥,西往鸡鸣寨,南往白枣林,北往牛头崖。”
想到先前那黑路神显现的黑牛之形,他便冷哼一声道:“果然是善恶参半、生死殊途!这是存了谋财害命之心,想把我引去牛头崖摔死。”
两座石碑的碑文末尾还有立碑人的名姓和立碑的年月日,只是剥蚀殆尽,已经难以分辨。
据齐敬之所知,这所谓的挡箭碑乃是梅州当地风俗,靠着立碑指路的功德,给自己或家人避煞挡灾,又或者保佑儿女平安长大,也有求长命富贵的。
这些挡箭碑立在道路岔口,吸纳行人念头和山中地气,年深日久之下,其中一些就不免生出灵异,化为了所谓的路神、路鬼,也算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了。
这种精魅虽然都会为人指路,但许是吸纳的念头驳杂,又或者受了不同的山气熏染,竟是有善有恶,使得梅州百姓又敬又畏,轻易不会在夜里赶路。
齐敬之听说此事,反而改作夜行,遇到心怀善意的路神便以买山钱酬谢,遇到害人的自然是打杀炼化了账。
眼见雾气消散得差不多了,前方显出一处路口,却是个十字通衢,只是并无挡箭碑指路。
齐敬之将天地玄鉴收回,寻思道:“我从西面的鸡鸣寨而来,要往东边歇马桥旁的客栈落脚,那白枣林和牛头崖却是无暇得见了。”
他看准方向,朝东边的路口一指。
斑奴立刻嘶鸣一声,发足狂奔起来。
一人两兽复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前方溪水潺潺,溪边松树苍翠,溪上石桥飞架。
斑奴驻足桥西,不再向前。
齐敬之抬头望望天色,眼见得白露暧空、素月流天,云中忽有一鹤飞过,鹤唳悠扬、声传林野。
秋老漫天霜,月出碧云间。一溪松色古,半夜鹤声寒。
齐敬之收回目光,继而看向石桥上那几个正在嬉戏打闹的褐衣孩童。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得很是和善:“请问此地可是歇马桥?那歇马栈又在何处?”
石桥上的褐衣孩童共有七个,容貌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听见齐敬之的问话,大多数孩童只顾玩耍打闹,竟是理也不理。
只其中一个童子扭头看向少年,脆生生地道:“你这人惹了大祸,现在掉头还来得及,那歇马栈可去不得!”
齐敬之一怔,不由讶然问道:“这可奇了,我怎么不知自己惹过什么祸?”
童子眉毛倒竖,没好气道:“骗你做甚?我听说几日前那布袋涧的路神竟是被人诛灭了,此刻你身上兀自沾染着路神怨气,定然是那个祸头子无疑,怎么还敢在这条路上走,还一路奔着歇马栈而来?”
齐敬之低头在身上看了看,随即抬头笑道:“我虽然境界不高,但对气息还算敏锐,若说如今身上还有路神怨气残留,那也应是牛头崖路神的,至于布袋涧路神,都了账两天了,哪还能存下半点气息?”
他眸中火光跳跃,同时翻转腕口,掌中登时多了一柄牛耳尖刀,接着便从头到脚,挥刀虚斩了几下。
霎时间,一丝黑气就被凭空斩了出来,又在凄惨的牛哞声中消散于无形。
这下子便连其余孩童也停下了打闹,扭头呆愣愣地看向少年。
齐敬之轻笑道:“这样一来,我能去那歇马栈了么?”
领头答话的那个童子也是一愕,脸上隐有惧色,凝眉沉声道:“当真好手段!既然不听劝,尽管过桥便是,沿路走上半里,道旁山坳里便是歇马栈的所在!”
说罢,童子一摆手,带着其余六个孩童让开了道路。
齐敬之默然片刻,脸上笑容真挚了几分:“你语气不善,但出言提醒便是好意,我自当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