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印象主义美展第一日闭馆,交响大厅则灯火辉煌。
2040个位置座无虚席,以班尔夫瓷器、金箔和黄铜为主要元素的装饰十分引人入胜。
这里的布局遵循当下时代主流的鞋盒式,与前世着名的维也纳金色大厅属同一大类。
其主要声学特质在于“均衡”,六组相对平整表面的反射,让音乐演绎的动态变化极其清晰,每个聆听方向的声响都丰盈而充沛,听众能更容易把握住乐团的每个细节处理。
非要说缺点的话,或许是提欧来恩前两个世纪修建的一批鞋盒式音乐厅,面积都相对较小,座位也比较“挤”,但后面的新场馆都在高层布局上作了改良,如特纳艺术厅设置了三面环绕的二三楼座位,几处更好的位置还有参差排列、向前延伸的包厢。
唯一的遗憾或许是其声学设计仅是“专业”,而没到“艺术作品”的层次,主要是时间上不允许,若是今后扩展版图,范宁会更加提前地去拜访那几位声学大师。
掌声如潮,乐手们陆续入场。
钢琴协奏曲演出的起始校音流程稍有变化。小提琴首席起身,在钢琴上弹出标准a音,与双黄管首席校对,然后回归正常流程,由双黄管依次指导木管、铜管和弦乐校音。
当然,实际上每个乐手都应该预先自行解决好调音问题,演出前只是最后的兜底检查,以防因为无意的轻碰,或温差湿度的改变造成意外。
为了兼顾指挥地位和以示尊重,范宁选择了和维亚德林几乎同时入场的方式,只是步伐上稍稍拉开几步,让自己仍处于形式上的最后出场。
“怎么第二价位的区域全是女乐迷?”在陡然拔高的掌声中,范宁侧身挥手,用优雅的微笑回应听众,心中却开始有些纳闷起来。
尊客票的位置是中间区域7-12排,第二价位才是前排,此刻一眼望去,前几排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五光十色的晚礼裙女主人们正翘首渴盼,她们中间以年龄层次约在三四十的贵妇人为主,也有相当的更年轻的少女。
兴奋的欢呼声中,范宁的灵觉感受到了急促的呼吸与心跳,甚至启示出了某种口干舌燥、肌肤潮红的状态。
“这显然不是冲着我来的,不过会长你为什么对乐迷这么一幅冷澹的样子,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返场的时候还有飞吻,她们还用贴身的珠宝首饰往台上扔,现在这些贵妇人和当时的少女们很可能是同一拨...”范宁脸上保持着笑容,却看着前方李·维亚德林的背影暗自腹诽。
那场小时候世纪之交的新年音乐会,给范宁留下的印象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目瞪口呆。
登上指挥台的范宁,看着大家各就各位后,心中的杂念也迅速平息下来,边翻谱边调整了数个呼吸的状态,执棒,起拍。
“fa,(b)re,do,(b)xi——fa,(b)re,do,(b)xi——”
在他的指示下,四把圆号以洪亮的气息奏出“柴一”的降b小调引子。
恢弘、庄严、又带着一丝北国特有厚重苍凉的主题,瞬间让听众的心神腾空而起。
“铿!——铿!——铿!——”
犹如钢铁砸击金石,维亚德林大臂下沉,十指抓键,踏板深踩深放,弹奏出辉煌绚丽的降d大调柱式和弦。
坚定的3/4拍节奏型逐渐隐没为坚实的音响基础,在此之上小提琴与大提琴合奏出宽广悠扬的乐队主题。
在某一个乐队气息走向下坡路,情绪张力似乎快要释放殆尽的时刻,维亚德林终于归于主位,以更加激昂的破空之势开始主题的呈示。
这里的音乐性格与提欧来恩的霍夫曼式民族精神不谋而合,音程和线条显得有些“粗”,也没有纷繁琐碎的节奏织体。
同样通篇采用双手大和弦齐奏,似劲风迎面,骄阳直射,无比欣悦,无比畅爽。
一如宽广而壮丽的北国风光。
这位传奇钢琴家“李”辉煌的技巧和霸道的气势,让部分昔年的忠实拥趸重陷狂热,也让隔了一个时代才走进音乐厅的年轻乐迷,终于明白了上一代乐评家的那些文字,绝非夸张之说——
在现场听“李”演奏的人,是根本无法拥有自己的情绪,也无法自主呼吸的!
像第一乐章主题这样,弹法高昂热情的段落,你也会口干舌燥;到了副题和连接部某些情绪充满沉思和迷离的片段,你也会垂泪涟涟。
至于某些富有戏剧性或谐谑曲的乐思处,他选择用何种呼吸方式处理乐句,你也只能跟着这个节奏,而无法在与钢琴家不一样的起伏点上换气!
也难怪在某些疾风骤雨般的连续八度华彩段落,会有那些肺脏虚弱的少女或贵妇们,因情绪过度亢奋而窒息晕倒过去了。
“极致的音乐感染力。有‘池’的灵感作用,也有‘烛’,但如此来看,我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若是创作与理论倾向于‘烛’,指挥倾向于‘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