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亚男死了, 而且很显然,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贺今朝趁着戴亚男不注意,悄悄飘进了她的家中。意外的是, 戴亚男的灵魂从她的房间里消失了, 唯有电脑屏幕常亮不灭,文档上光标跃动,像是在书写着什么, 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在屏幕上,让贺今朝根本无法靠近。
除此之外, 她家里干干净净,并无恶臭——这说明,戴亚男并不是死在家里,她的尸体不知落到何处, 也是因为此, 她才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死亡, 还照旧维持着生前的习惯, 困守在电脑前,终日写作、写作、写作。
贺今朝又从戴亚男的房间钻出来,告知凌宸屋内的情况。
“她不在房间里?”凌宸十分意外, “遗体和灵魂都不在?”
“遗体确实不在。至于她的灵魂……”贺今朝蹙眉, “她的灵魂好像被封在电脑里。可能因为我和她是同类的缘故,咱们敲门的时候‘唤醒’了她,她把我当做人,也把自己当作人了。”
他们原本以为她是过劳死, 但屋内并没有发现遗体。
凌宸工作时, 也接手过过劳死的逝者。有一位他记忆犹新——那位逝者是一位建筑师, 周五在家画图时倒在了书房桌前。因为他是独居, 直到三天后的周一才因为缺席被单位领导发现,而且因为当时是夏天,他的遗体被发现时已经肿胀腐烂,呈现巨人观……
家属哭着求凌宸为逝者打理遗容,可他的皮肤变得太脆弱了,凌宸稍一用力,皮肤就像是熟透的水泡一样裂开,流出乳黄色的脓液,更别提随之而来的刺鼻味道……凌宸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让那位逝者走得有尊严一些。
凌宸见惯了死亡,可那场离别让他直到现在也记忆犹新。
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来找戴亚男,是想从她口中问出颁奖礼上的信息;可她现在死了,她连自己的死亡都不记得,还能记得曾经见过什么人吗?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暂时离开了。
他们离开城中村后,随便找了家肯德基进去休息。凌宸给自己点了一份套餐,给贺今朝点了杯冰美式。
贺今朝满脸嫌弃:“快餐店的咖啡我不喝。”
他的手指点点吸管,忽然从吸管的另一头冒出一股气,在咖啡里咕嘟咕嘟吹起泡泡。
凌宸无奈:“你是小孩吗,别玩食物。”
贺今朝吹泡泡吹得更欢快了。
“……”凌宸越发觉得贺今朝像猫了,越让他不做什么,他就偏要做,还面带挑衅地做。
凌宸懒得理他,他一边慢慢吃着汉堡,一边思考着戴亚男的事情。
她的死因尚不明确,遗体也不在家中,他如果报警说出租屋内有人死了,警察肯定不会受理,毕竟警察又看不到戴亚男的灵魂。
难办,真是难办。
就这样随便糊弄完一顿晚饭,凌宸找了一个角落,拨通了胡亦知的电话。
“摩西摩西?”电话很快接通,胡亦知调侃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两位少侠,京城之行可还顺利?”
“不太顺利。”凌宸用最简练的话语复述了一番自己在京城的经历,说到自己跟着线索找到了贺今朝记忆中的“编剧”,却发现编剧居然已经死了!
“她死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胡亦知啧了一声,叽里咕噜道,“这种情况我听说过……有人死的太突然,就会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死亡。但他们大多是徘徊自己的死亡之地,比如溺死的鬼徘徊在水边,车祸的鬼徘徊在十字路口,那么戴亚男徘徊在自己的出租屋里,也很正常。”
“不,不正常。”贺今朝接话,“出租屋里没有她的遗体,而且她的灵魂被困在了电脑里。”
“这就是第二种情况了——她思虑过重、心愿未了,就会自己欺骗自己。我外婆的笔记里写过,有个运动员在休假的时候意外出车祸死了,他的灵魂一直徘徊在田径场上,天还没亮就起来跑圈儿,月亮出来了也不停,其他运动员如果不起来跑步,他就跑到他们床头叫人。后来我外婆给他用纸扎了一个金牌,做法事烧给他,他才离开的。”
凌宸:“……那我给戴亚男用纸扎一个诺贝尔文学奖?”
“诺贝尔文学奖不颁给编剧。”贺今朝琢磨:“我有个金棕榈的奖杯,好歹是正经A类电影节的奖杯,不过是演员奖,能不能凑合用?”
“停停停。”胡亦知说,“现在不是奖不奖的事情,重点是她的遗体没有找到!你现在敲门告诉她她已经死了,运气好的话,她觉得你们在恶作剧,把你们轰出门;运气不好的话,她直接黑化把整个城中村都掀了!
“你们要先找到她的遗体,让她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然后帮她完成生前的心愿,不管是得奖也好、成名也罢,让她满意了,她才能离开;当这一套流程走完,她才能想起生前的事情,告诉你们她参加的究竟是哪个颁奖典礼,想要害贺今朝的人究竟是谁。”